“嗯……”杨笑婵又想想,轻声道:“别告诉我妈妈……”
程芦雪不答,笑着与她轻碰杯。
“梵梵,你也没到十八,你去喝一口。我回去告诉你妈妈。”我小声对许梵梵道。
“你敢!”许梵梵白我一眼,回身走到程芦雪另一边坐下,道:“芦雪姐姐,谢谢你,我们一起干一杯吧!”
“好呀好呀,小猫,你快过来!”杨笑婵喊我。
“谢谢你们。”程芦雪道。
“Cheers!干杯!——”我拿过杨笑婵递来的香槟,高举,碰杯。
细长的高脚杯有剔透的光泽和叮呤的声响,我看着程芦雪明媚的笑容,一低眉间竟含一种羞涩,那长长的微挑的睫毛便似在我心尖扫过,有些,痒痒的。
香槟入喉,像清新的花语,疏密的气泡在舌间巧然怦放。
一瞬间,我开始好奇,程芦雪的丈夫,到底是个怎样的商人。
只这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不畅的感觉笼在胸口,如隔着雾看太阳。我放下饮尽的杯,假装回身欣赏屋内低调华丽的陈设与态度。我想这里的侍者应知道程芦雪的丈夫已经亡故。他们关切而谨慎地改变了措辞。他们称她为“程小姐”,而不是“程太太”。
“程小姐,准备好了。”
山庄侍者再次前来,将我们引入大堂。
正堂高而宽绰,有穹顶,四面圆钝,餐座环绕,竟是一间极传统的欧派舞会大厅改造。我们的位置在正中偏右,一抬首就可望见高天上的古典壁画,窄长的镶嵌玻璃窗透出庄严且梦幻的色彩,一时以为自己置身于一座Jing巧出尘的西斯廷小礼拜堂。
我们落座,水晶灯折射微紫的光晕,银烛台并未点燃,半明半暗的灯火似乎更适合窃窃私语。八点未到,客人零星,如此倒使我们放松起来。仔细瞧过菜单,还是征求程芦雪的推荐点了鳟鱼套餐。程芦雪替大家点了红酒,要了山庄自己酿制的赤霞珠。
其间一道小点,绸黑色的鱼汁浸泡小粒的硬米,很独特的西食,是地中海地区的做法。我们享受着奇妙又美味的时光,一套流程走完,直到甜点上桌,才真正攀谈起来。
我酒足饭饱并心不在焉地听着她们三人有一句没一句轻声聊天,偶尔爆发出一阵阵笑声。这让我更显得心满意足,用手有意无意摩挲过清润的瓷碟边缘。我得承认我的目光其实正慢慢回向穹顶的壁画。壁画亦是斑驳古老,仍可辨出日月星辰以及浓厚的宗教气息。学院派画法反而让人物更加灵动,充满天堂的姿态。我享受欣赏的快感与喜悦,可这种用镘刀在灰泥上作画,或是如油画技法般用画刀在厚纸上作画,并不是我所能投入的过程。
缺少一种流动。
一种水的流动。
我因此,没有选择西洋画。
“雪姐姐,这里真好,像是,秘密基地一样!”杨笑婵的声音。她使用了许梵梵早前对程芦雪的称呼,我想在某个时刻,美食使她们短暂和解。
“那是因为我们来早了,而且,今天不是周末。”程芦雪轻摇酒杯,回身笑道:“你看!……”
我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现场乐队正从幕后往乐池上走。这个乐队的配置可算的上一个小型管弦乐团。
“周末会有舞会的。”程芦雪转回,道。
“真的?!”杨笑婵眉飞色舞,忽而泄气般靠坐椅背:“周末我要补课……”
她这句话将我们拉回现实一些,大家不禁轻笑,许梵梵道:“那我还要高考呢……”
“你报什么专业?考哪里?”杨笑婵快人快语。
“嗯……报医科,考省外。”许梵梵道,语气像在对自己坚定。
“哇噻,真厉害!”杨笑婵由衷感叹,她又对程芦雪看看,说:“我念的最好的,大概就是我的舞蹈班了!”
“跳什么舞呢?”程芦雪问。
“什么都教,是综合的,兴趣班罢了。我最喜欢古风的现代民族舞,嗯……要舞风,很旖旎的那种!”杨笑婵道。
“旖旎?!……”这两个字从杨笑婵嘴里冒出来,我还真有些惊讶,你这个刁蛮少女,还知道旖旎?!
“什么时候,可千万跳一个旖旎的给我看看!……”我鼻孔出气。
“切,你还别不信,我跳得好的很呢!独舞都叫我上!”杨笑婵不服。
“独舞?独舞要怎么旖旎个法!……”我故意眨巴眨巴眼睛。
“你!”杨笑婵突然觉得陷入了什么圈套,小脸飞红急道:“才不跳给你看呢!……你!哼!……你就好了,高考都不用考……”
我竟一时语塞,这时许梵梵瞧我一眼,从旁道:“小猫要考也是美术生,和我们不一样。”
“是吗,小猫,你画画?”程芦雪眼中有一丝闪烁,突然插话问道。
我想这是她第一次听说,我的生命里还有这么一个算是比较重要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夜观天象,觉得这个周日是双更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