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观面积不大,进门之后是个院落,深处便是正殿,里面寥寥几个游客,进来转上一圈,一看这簇新的颜色,这模仿古代但没有岁月沉淀的现代工艺装修,便都知道这道观算不得有多悠久。
古代的宗教建筑,不仅因为岁月悠久而独具韵味,而且因为当时的匠人往往心怀信仰和敬畏,哪怕是被人雇佣,也带着一颗虔敬之心,所以无论梁柱祥云,殿阁金碧,还是神佛造像,都有一丝神圣的韵味。而现代的匠人,不说唯利是图,至少也是为利而来,心中未必有多少敬畏和虔诚,造物就都是现代记忆冷冰冰的味道。
游客们进来,也不过是因为这里不收门票,也没有什么门禁,敞开着门,自然好奇。进来之后,只有院落中间的香炉像个古物,里面积满了香灰,上面插着细香。左右两侧有长桌,上面摆着很多盒香,并且写明“细香免费,限取三支,请您自重”。
免费的香,能烧自然要烧上一下,便有游客到香炉前礼敬。香炉边还站着个中年道人,两颊到下巴都留着稀疏的寸许长的黑须,面容黑瘦,有些沧桑,牙齿也不太整齐,笑容有一丝丝猥琐,会教来敬香的人该以什么姿势上香。面对这种装扮的道人,很多人都会暗自警惕,对方会不会要让他们捐钱,或者拉着他们袖子给他们算一卦。不过这个中年道人只是教他们怎么上香,等他们上香之后便不再多说,倒是让游客们放心不少。
在中年道人身边,还有个扎着道髻的小道童,撅着嘴,像个受气包,拿着个比他还高的大扫帚打扫着院子,只是东划一下西划一下,并没有扫干净什么东西。见商秋长进来,不游览,不上香,只是在那儿站着看,小道童故意扫到他身边,没好气地说:“喂,让一让。”
商秋长看了小道童一眼,让了一步。小道童故意贴着他脚边扫过去,随后仰头看着他:“你是干什么哒?傻杵在这里干什么?”
“清松,不得无礼。”大殿门口台阶边,坐着个须发皆白,垂到胸口,一看就仙风道骨的老道长,他坐在石墩子上,面前的石桌上摆了一局棋,见商秋长看过来,便抚须笑道,“道友一身真气清纯至极,堂堂皇皇,看来也是修行中人啊,不如过来一坐。”
“在下商秋长,今天特地来拜访楼清屏楼道长。”商秋长走到老道身边,并未坐下。
“原来是商道长,失敬失敬!”老道士听了,微微吃惊,站起身来拱手道,“贫道清虚,忝为游龙观观主。”
“原来是清虚大真人,失礼了。”商秋长也拱拱手,环视一圈,视线最后落回到大殿之内,大殿之中,供奉的是三清祖师,也是新造的神像,周身颜色鲜艳,富态雍容,还有几分憨态可掬的感觉。
“商道长来得不巧,清屏出去游历悟道去了,并不在观中,商道长若是有兴,不妨坐下和我手谈一局,如何?”清虚大真人满面红光,脸颊饱满,就像电视剧里的老顽童一般,比玄明大真人和长明真人看起来可亲得多。
商秋长低头看了一眼,笑了笑:“秋长未曾学过围棋,却是没法陪真人手谈了。”
“那正好,你坐你坐,我这局棋啊,里面有着大门道,大奥妙,既然你没学过,正好我教教你。”清虚大真人招手,让商秋长坐下来谈。
商秋长低头看了两眼,他不懂围棋,只见到棋局中黑白子交错,隐隐有种彼此围困的气机,这棋局中竟暗藏着一丝法意,是某种特殊的法术。他将手伸在旁边的棋盒中,捻起一枚黑子,在手上把玩了一番,微微一笑,随手将棋子扔了出去。
“诶!你怎么扔了!”清虚大真人站起身来,不满地说。
这时那枚棋子已经飞到了院落一角,伴随着一声宏亮的钟声,便如有一层真实无比的画幕被人抽起,整个游龙观表面荡起布卷般的皱褶,褪去了那层鲜亮的颜色。
画幕之下,是一个面积比刚进来时看着更大的院落,梁柱颜色古拙,表面已经有了很多裂纹,用很多木架进行了加固,梁柱之间还有很多雕画,夹杂着现代修补的痕迹,透着岁月沉淀之美。棋子飞落的角落里,显出一架古钟,刚刚的钟声就是它发出来的。
整个院落里,反倒是那个古香古色的香炉,变得簇新无比,两侧长桌和香案,则一成不变。更为惊人的是,香炉边的中年老道和扫地道童,都随着画卷一起化去了。
商秋长视线回落,那大殿之内,供奉的也并不是三清祖师,而是一位黑发黑须的中年道士,斜坐着略微倾身往前,左手放在膝上捏着一支莲花,右手举起捏着法诀,脸上笑容有些戏谑,姿态自然,栩栩如生,可见当年雕刻神像之人技法之高妙。这神像通体以古木雕刻,上面的色彩经过了一番修补,但并不是那种破坏性的覆盖的鲜艳色彩,而是稍加填补,显出本来颜色,应该是文物修复方面的专家出手,才能有这么好的效果,将神像原本的神韵展现出来。
而坐在大殿门口的,也根本不是什么鹤发童颜的老道,而是一个短发蓬松,天然打卷儿,眯缝着眼睛好像没睡醒的年青人,他甚至都没有身着道袍,而是穿着T恤牛仔裤和拖鞋,T恤上还是一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