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说话都带着点难以磨灭的胡人腔调呢,自然更听不懂这一番话了;再者,她又不是正儿八经的中原人,才不信这套。
结果她单单只听见了、可能也只听懂了最后那句话。也不知道这套吉祥的俗语在薛书雁心里被理解成了什么模样,立刻就转过头去,对着同样有点晕乎乎的杜云歌道:
“我不要金砖,只要你。”
去而复返,正好在薛书雁说话的时候一脚踏入房门的凤城春:打扰了打扰了,我这就走。
大婚前几日,杜云歌的嫁衣终于重制好了。
那件价值千金的嫁衣世上再难寻第二件,而且这也是杜婵娟当年曾经指名过,说要留给自己女儿的东西,对杜云歌的意义非凡。再者,之前的比武招亲无疾而终,重新拿出来穿的话倒也不算晦气,就像杜云歌说的那样,江湖儿女何必拘于小节,便再一次拿了出来,另找绣娘在裙角多添了足足一圈的雁纹,正好暗合了薛书雁的名讳。
除此之外,凤城春还专门找了能工巧匠,配上了比之前更为华贵的头面,是足量的赤金打造的,镶嵌红宝和珊瑚,莹润的南海珍珠本就价值高昂,更难得的是都一般大小,做成垂在脸颊两旁的流苏,便愈发光彩夺目,只要有一点烛光映在这顶凤冠上,便满室生辉。
可哪怕这举世无双的一身华服,终究也还是比不上杜云歌半点颜色。
因为是在自己门派里成亲,又是两个女子,便干脆省去了迎亲登轿和哭别的那一套。薛书雁穿着玄色长衣,握着杜云歌的手,将她从内室小心翼翼地引了出来。
龙凤喜烛影幢幢,莲步轻挪间,隐约能够从正红色的云锦盖头下,透过那摇晃不止的金线纺成的流苏,看见杜云歌的小半边侧脸。
即便不能窥见全貌,可是只这一眼,只这半面,只看她微微一笑,顷刻间便如云破月来,光华冶艳。似乎全天下的美色都在这一刻里,被她那胭脂色的唇角给尽数揽走了。
负责唱喜的人偷偷擦了把额上的冷汗。这是妙音门专门从山下请来主持今日的喜宴、做这一行做了几十年的老师傅,哪怕在上山之前,他已经被告知过了好几次,也从道听途说的传闻里隐约知晓妙音门身家丰厚,可是在真正踏进妙音门的山门之后,呈现在他面前的,竟是他这辈子都未曾见过的富丽景象。
本就小心翼翼,不敢多说半句话、生怕踏错一步的唱喜人便更打点起了十二万分的Jing神,高声唱道:
“一拜天地!”
刹那间满室俱静。不管是前来观礼的人还是妙音门自己的人,全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看着站在大堂正中央,一红一黑的两道身影盈盈拜下。
众所周知,妙音门的大师姐薛书雁是个胡汉混血。哪怕看不见她的正面,也能从她那过分高挑的身形里看出点端倪。哪怕眼下是她大喜的日子,她周身的气势也硬是让她像一把刀锋雪亮的利刃,警官此刻被尽数敛入鞘中,也无法削减这股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势半分。
杜云歌更是传统的中原美人,这就更不必说了。美人在骨不在皮,能成为中原武林第一美人,她凭着的可不光只有一张脸,还有那一身温和得让人见之便能想起江南杏花春雨之类的,婉约的东西。
这两人站在一起之后,原本就截然不同的气质便更是明显了,让人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她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更别说现在外面还是这么个局势:
胡汉相争的局面尚未完全过去,人人都有可能因为这道牢不可越的鸿沟而对另一族的人心生芥蒂。
上一秒还是刎颈之交的好友,下一秒就真的会将手中的利刃架在对方脖子上;前一天还是山盟海誓海枯石烂永不变心的爱人,今天就要心生芥蒂洽谈和离。
这样的世道也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但妙音门现在身为中原武林之首。既然是中原武林之首,那么它的所作所为、甚至在很多事情上的态度,就能够无声地彰显它的立场,就能够拥有一定的影响力,就能够慢慢地改变很多事情。
这也是杜云歌和薛书雁以及诸位护法认真商讨之后,决定要轰轰烈烈大办婚事的原因之一:
有一人开先河,假以时日,便会有千万人紧随其后。
妙音门先开了这个胡汉不能往来的先河,那么日后当人们再在这条名为两族之争的鸿沟前瞻前顾后的时候,便能想起这一场惊动天下的婚事,便能想起这一天的十里红妆,天作之合。
人人都在渴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的和平,却又在心底嘲笑着自己的妄想,觉得黑夜和动乱委实都太过漫长,丁点儿希望的微光都看不到;可很多时候,只要有一点微末的火种,日后便能燃成燎原的、长久的烈火,永不止息。
很多很多年后,直到妙音门这一任最为传奇的门主杜云歌和薛书雁双双归隐山林不知所踪;直到天魔妙音和中原武林第一派全都传到了她的那个养女兼亲传开山弟子杜晚手中之后;直到王朝更迭,战乱终究止息;直到这段历史终于完全变成了和平年代里,被教书先生们翻来覆去地讲得让人头昏脑涨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