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萧溟紧紧抱住怀中的人,浑身颤抖。Jing纯洗练的内力源源不绝从四肢百骸交融后汇入谢阑体内,如灵蛇般搏命扑向经络血管中蔓延的毒,以遏制其攻入心脉。
谢阑已是疼得昏厥了过去,睑帘半垂着,瞳仁渐渐涣散,眼角淌出的鲜血却是源源不绝,直浸染得双眼如一池血水般骇人。
萧溟怕得肝胆俱裂,神逝魄夺间只觉仿若淬毒的利刃劈开了胸膛,倒上了毒药烈酒再焚上一把大火那样痛不欲生。紧紧握着谢阑满是血污的手,黏腻的血腥气息扑鼻而来,萧溟低低地唤着谢阑的名字,然而喉中发出的声音如砂纸磨过似的嘶哑。
恍惚间,面前好似站着一个如尘烟轻云的膝胧鬼影,凝视着他怀中的谢阑
萧溟愣愣地望着床前那影子,天旋地转间,它却是倏而消散了。
怀中的谢阑突地睁开了眼睛,浑身一阵痉挛,翻身在撕心裂肺地作呃声中将方才喝下的粥尽数吐在床下。
内侍们在寝堂中不知所措跪了一地,见状七手八脚地要上来帮扶拾掇,被萧溟厉声喝退,寝殿的门被猛然推开,花弄影的身影冲入了殿中,谢黎亦是尾随其后大步上前。
那几乎未有克化的粥中隐隐泛着青黑,再看到萧溟怀中一身一脸鲜血的人,谢黎心下大骇,却已是明白了七八分。当机立断扶助了摇摇欲坠的谢阑,出手如电,锁住了百会、神庭、风池、鸠尾等几处要害大xue,谢黎抬头与萧溟对视一眼,见萧溟冲他点了点头。
萧溟的姨父,谢阑与谢黎的父亲谢珩止少时体弱,被上一代昆仑派掌门青灵子收为俗家弟子,萧溟谢黎两人自幼便在其教导下共同修习昆仑玄清天罡心经,心法路数同宗同脉。
萧溟手抚上谢阑心口,凝神聚气,聚拢筋脉真元,如潺潺上水护住其周身,谢黎若江流奔涌的一击直上后心,强劲的真气灌入,与萧溟之力融会贯通,围绕着心脉形成一堵坚不可摧的流动屏障,如瑶池碎波,青海飞腾,生生不息。
谢阑双眼紧闭,复又咳吐出一口黑血。萧溟与谢黎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却是死一般的苍白——内力汇入谢阑身体奇经八脉,过绛宫至生死窍,川流阳跷脉复又回归涌泉,所经之处,却是怎么也探查不到腹中胎儿的心跳了。
殿外传来sao动呼喝的通传声,池太医终是来了。
血ye在玉盏中化为一抹漆黑的残花,箬兰、苏木与杜仲研磨而成的丁香色粉末倾撒其上,那滴血倏而褪为嫣红。
谢阑所中之毒名曰钩吻花毒,此毒凶悍霸道,毒发时七窍流血,心力衰竭而亡。
太医施针上药时谢阑已是气若游丝,若非萧溟与谢黎以玄清天罡真气护住心脉,怕是早已绝了呼吸。
到了最后,两人输送护脉真气的手都在不断虚软地震颤,汗水大颗大颗落下,终是堪堪在阎王手中抢回谢阑一条命。
然而腹中的孩子终是没有保住。
昨日谢黎来延华殿时,谢阑正就着酸梅汁一勺勺地舀着冰酪,脸颊泛着玉兰花苞般的粉润,与他说话时手会下意识地轻轻抚着小腹。如今这人身上的血衣已被悉数换下,膝与手上的伤口血rou模糊,抹敷着赤石脂、茜草与缎龙骨研磨调制而成镇痛收伤的淡红膏药,包扎缠绕着一圈圈白纱布。服侍的宫人用shi热的绸巾轻柔擦拭去脸庞上已干涸凝为暗褐色的血痕,谢黎看着那张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如雪的脸庞,双唇颤抖:“怎么会这样?”
萧溟双眼空洞地坐在床沿,闻言机械地将怀中那张染血的信纸递给了谢黎。
谢黎接过一目十行地粗略扫过,惊愕地抬头。
“这信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萧溟终是痛苦地捂住了脸。
五王之乱祸因兄弟阋墙,皇长子由权倾朝野的舒太傅之女舒贵妃所出,而皇二子却是延初帝此生挚爱,元后云容儿唯一的孩子,夺嫡之争历时二十余年,前朝两派分庭抗礼,后宫几位皇子亦是各有依附。
延初帝病重之时最终还是选择立最受宠爱的皇二子郕王萧聿为太子,皇长子岐王萧弈不甘势败谋逆逼宫。
乱军攻入洛京,太子萧聿死守大乾宫门,久战不下,旷日持久下岐王唯恐生变,最终不惜暴露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韪勾结昔日魔门邪教罗浮宫之事,派出手下的残星楼刺客潜袭入东宫中。太子重伤,刺客里应外合下终是宫门大开,方才打破这持续十日的僵局。
天下皆谴岐王大逆不道,弑亲夺嫡勾结魔宗,动荡江山社稷,陷庙堂江湖于血海。萧溟在万众呼声民心所向中率雍州铁骑攻入洛京,清君侧靖国难。
那封信上起头四字——吾兄萧弈;信笺血染之处,落款“四弟萧溟”。已被捏得皱起,模糊到难以辨认。
五年前,一道圣旨封萧溟为煜王,远调雍州。
这位继后所出的嫡皇子竟是落得如此下场,当时朝野内唏嘘一阵,然而连最受宠爱的二皇子萧聿上疏为弟弟求情都受了天子斥责,中宫皇后也未曾发声,竟是无人再敢进言。事过境迁,这位几乎是被流放出京的四皇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