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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笑轻慢地说,仿佛不是见礼自我介绍,而是这个名字一出,对方就该知道一切了。
“死人谷。”妙观山淡淡地念了一句,并无任何意外,“我也在想,差不多该来了。”
妙观山的五官生得硬朗大气,沉默得如同风雨侵蚀过的北方山岩。林幽篁站在他面前,就像一个刚走出绮罗软帐的轻纵贵公子。
林幽篁毫不在意,眉目微扬,总是几分愉悦地样子“前辈既已知晓吾等来意,那我们就速战速决了。您是自己交出那血祭兵器,还是你我做过一场先”
妙观山毫无愠色,也没有多少认真,平平地说“你不是我的对手。”
林幽篁越发笑得愉快“这个啊,总要打过才知道。我跟前辈不一样,前辈不杀人,我就相反,只杀不赢。更何况,”他眼尾微转,示意顾矜霄,“我还有一个同伴。”
顾矜霄就听到,林幽篁懒洋洋地笑说“就请顾兄替我压阵,若是我武功不济咱们未尽的事业,顾兄可要替我达成啊。”
什么事业灭人满门的事业吗
“我会的。”顾矜霄淡淡道,应了他的满口胡言。
妙观山的目光移向林幽篁身后的顾矜霄,眼神微微一变,许久都没有移开。
林幽篁想到昨天那两兄妹,打着打着莫名其妙都冲着顾莫问去,不由心里微微一凛。他眼神锐利,挪了挪脚步,挡住妙观山的视线。
“你的对手是我,还是专心一点的好。”林幽篁的语气已经有些冷了。
妙观山忽然笑了“只是想起一些旧事,从前也有人,像你方才对友人那样,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所以,你就成了妙观山”顾矜霄轻声说,“你身上没有兵刃,和落花谷做交易的,真的是你吗”
林幽篁听了,顿时微微眯了眯眼。
妙观山沉默几息“不是什么兵器。死人谷占了落花谷,应该知道燕家除了锻冶兵器,还有一个能力,就是把将死之人,留存一口气,让他们永远像生前一样活着。”
那小小的连名字也没有的山寺之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走出来一个青年和尚。
他眉目疏淡,肤色和唇色都很淡,像是久不见阳光,略微有些缺水。
那和尚拎着一个食盒,似是看不到这剑拔弩张的情景,不紧不慢走到妙观山面前。
他不说话,也不看任何人,动作略微有些僵硬缓慢,却又莫名的熟练,把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到破旧木棚里,那张仿佛随便拼凑出的矮桌上。
一碟青菜,一碟豆腐,一小碗黑乎乎的酱,还有一碗粟米饭。
妙观山呆愣愣地看着那和尚,喉咙微微哽了一下。
他每日都见这个人,有十二年了,日日都是这样,打开寺门,给他送一份食盒,然后坐到对面,看他吃完,再默默收拾了回去。
不会再看他一眼,也不会说一句话。
不,会说的,他若是叫哥哥,那个人就会沙哑地说一句“小山,你要乖。”
他们两个年纪,也差了十几年,他本来都习惯这样的日子了。
自那个活尸一样的青年和尚出来,妙观山的眼里就再没有任何人了,亦步亦趋跟着,把自己塞到那狭小的木棚草垛里,酱拌了饭,一口青菜一口豆腐的吃着。
他吃的时候,那活尸青年和尚就坐在对面,一动不动,目光穿过对面望着虚空。
他看着一点也不像死人,反而像不在红尘的得道之人,只遗留了皮囊在这人世修行。
妙观山只吃了两口,忽然就吃不下了。
他转头望着神情沉静的顾矜霄,神情木然“小时候家里穷,若是能吃上这样一顿饭,就像过年吃rou一样。后来我们走散了,我入了山寨,顿顿有rou有酒。早就不稀罕这一口了。哪成想,山贼的兄弟当了和尚”
妙观山笑了下“他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小时候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豆腐配上酱拌饭,真的好吃,比rou好吃没成想,造的孽多了,是有报应的。来得很快。”
顾矜霄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妙观山笑着,眼睛里有水意“你看人的眼神,跟我哥哥以前很像。他那时候病得很重,我真怕他死,想了很多法子,做了很多混账事,他就这么看着我我真害怕,跟他犟威胁他,要是他死了,再没人管我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以为他会带我一起走。他跟我说得最后一句话是,不会留我一个人。”
他的哥哥,显然说到做到了。把自己变成一个不死不灭的活尸,永远陪着他。
“小山,你要乖。”那青年和尚低哑的声音重复。
妙观山没有回头,咧着嘴,眼泪还是滚出来“我十三岁上山的时候,老大问我,怕不怕报应我笑,问他饿死快还是报应死快我不知道,是报在他身上。我要是知道他变成这样后,我一面想死,一面怕我死了,他怎么办我得为他攒点Yin德。”
所以他们留在这个小寺庙,收养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