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着些许笑意,仿佛是那个学生再一次坐在了他的面前。依然用那双清澈而又忧郁的眸子凝视着他,苍白而又倦怠的面容上带着微微的笑,就像是快要破碎的玻璃一样,行将破灭的光。
——对,就像那一天那样。
“为什么不离开呢?”约翰的声音平稳而又柔和,金色的睫毛微微垂下,遮去了眼瞳中那抹澄净得近乎冰冷的蓝,“而她对我说,她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
说到这里,约翰微微的笑着,抬起眼来,望向自己的妹妹。
“所以我给了她那个契机。”
——还有什么能比一场盛大的死亡,更适合作为一个传奇的落幕呢?
这一瞬间,即使是妮娜也说不出话来。
“石川是一个可悲的孩子。”
虽然是在谈论着杀死自己重要的学生的凶手,约翰的声音也依然是平和的,就像秋日的晴空,蓝得纯粹,蓝得澄澈,蓝得高远,连一丝Yin霾都没有。他轻轻抿了一口已经凉得适口的红茶,将茶杯放在碟子上,骨瓷碰撞出如此细微的一声响。
“他还是学生的时候,遭到了非常残酷的霸凌,被欺负到完全没有办法去上学的程度。在闭门不出的那段时间,他学会了和电波交谈,从这样那样的电波中读取着‘朋友’留给他的讯息。因为长期与世隔绝,连正常工作的能力也失去了,现实世界并没有他的容身之所,所以他又在电波的世界中寻找着自己的‘使命’。”
降水率达到58%,就是“待命”的指令。
有人在月台上坠落了,有人在湖泊中溺毙了,有人在不知名的远方死去了,那都是“同僚”们用生命留下的“暗示”。
电波中微小的瑕疵音,突如其来的干扰与变奏,那都是外星人传达给他的讯号,是长官催促他行动的号令。
那个男人,就这样守着他自己才能听得明白的讯号,等待着他想象中的上司传达给他的指令。
他们是保卫人类的文明的最后防线,而他就是这个防线中苦苦坚守的战士,是这个电波小队里最后的希望。
而在那一天,名为石川的男人接到了行动的讯号。
——为了世界的和平,为了人类的存续,他必须杀死那个名为黑子真奈的少女。
——如果她活下去,人类就会毁灭,文明就会断绝。
那个男人有挣扎过吗?
还是说,他只是不假思索地接受了那道命令,甚至为电波终于传来了如此明确的指令而欢欣雀跃呢?
谁也不知道。
大家所知道的只有一点。
那就是男人偷走父亲的手枪,将它藏起来,躲过安检,成功进入容纳三十万人的东京巨蛋,在演唱会进行到最终的时候,对着舞台上歌唱的少女扣下了扳机。
——他杀死了MANA。
至于在他家的邮箱里放下了演唱会的门票的人,究竟是谁呢?
警方所能够调查到的,只有那个昂贵的VIP票,是三个月前,从石川的电脑上,以石川本人的身份信息购买到的……这么一个事实而已。
“……”
妮娜深呼吸着,克制着从背后吹拂而来的巨大寒意,也压抑着胸腔中涌动的磅礴怒火。
“我之前有一句话说错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你一点也没有变,约翰。”
“在你看来,是那样吗?”
约翰依然微笑着。平和的,温柔的,怪物一般的微笑。
“那么,我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妮娜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银色手枪,缓缓对准了约翰。她那与约翰如出一辙的蓝瞳注视着他,瞳孔不易觉察地微微颤抖着。
“杀死她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吗?”
那是最后的确认。
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昔日那个怪物,还是一个已经有了……哪怕一丝细微改变的人。
如果他依然是怪物的话,那么,这一次她一定……
这是她的责任。
妮娜想。
是那个时候没有杀死这个怪物,一次又一次让他活下来的……她的责任。
而约翰只是带着微微的笑,答非所问一般,回答了那个问题。
“她是个太过努力的孩子……希望这一次,她能够好好休息。”
“……………………”
妮娜握着手枪的右手颤抖起来,她咬着牙将左手也压在了枪柄上,逼着自己透过准星去看那男人的脸。
男人静静注视着黑洞洞的枪口,片刻之后,他抬起手来,用手指轻轻在自己眉心点了点。
就像是在说“如果不是这里,是不行的”一样。
就像是在引导着她的枪口对准最致命的部位那样。
并非挑衅,也不是嘲弄。
名为约翰的青年如此平静地在自己的眉心点了点。
漫长得几乎能听到时间滴答落地的静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