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先开了口。
疯公子眨眨眼睛,大人让我做什么来着?对对,随便说几句话,然后就可以走了。
他暗暗抱紧行李,准备扯几句今日夜宴好吃与否、与朝廷各官的关系如何等话就结束,哪想见到三年未见的旧人,少年读书时的回忆便涌上脑海。他看着对面的人一步步从青葱的少年郎成长为权野天下的皇帝,也经历过从高台跌落谷底,此时心中五味杂陈,话便滔滔不绝地边流泪边说了出来。
皇上只是默默地听,默默地看,好像要把三年未见过的全都补回来。
疯公子哭着打了一个嗝,结束他的煽情回忆,想着走之前给以前的旧友道个别,于是开口:“我今晚就走了,你多保重。”
好了,随便说说的话说完了,别也告了,疯公子就要走。
“慢着。”皇上突然开口:“苏公公。”
“奴才在。”
“传朕口谕,陈秦忤逆,即日贬为奴,于长光避暑山庄为杂役。”
疯公子心中再次崩溃。
大人不是说好让我离开皇宫吗,感情是把皇宫变成了避暑山庄,连身份都从庶民贬为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忽然坐在地上,怀中的盘缠不知什么时候解了绳,几个铜板儿自由自在地从他的衣裳里漏出来,砸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疯公子过了锋芒毕露的年纪,只想安安稳稳过个日子。
5.
今晚就让疯公子走,大人说的果真没错。
他坐在地上还没缓过劲儿来,就被连人带行李一起甩在马车上——那马车拉着一车的冰块要往避暑山庄运去,疯公子刚好打个顺风车。
疯公子被人拖下去,两只脚在地上留下长长的痕迹。皇上低下头看了一阵子,又往无名居走去。
无名居在白惨惨的月光的浸润下Yin冷瘆人,果然只有疯子才能忍受在这个地方关三年。
仲夏的晚上多风,一阵一阵吹得苏公公背后冒冷汗。
“皇上,咱们回去吧。”苏公公小心翼翼地说:“此地晦气,有碍龙体。”
“莫慌。”
皇上扫视一周,把视线定格在那棵枇杷古树上,迈步走去。
枇杷参天大,如今更显Yin冷诡异。
眼见这皇上快走远,苏公公咬咬牙跟了上去。
皇上立在枇杷树下一晌,突然用力踹向树干,树枝颤了三颤,一片叶子飘下来。
“走吧。”
皇上转头就走,不知无意与否,鞋底踩到叶子,把它碾了个粉碎。
长光避暑山庄离京城不近,也不全太远。
为了防止冰块融化,整个车厢都棉布包裹严实,疯公子只能可怜巴巴地坐在车梁上。
马车行了多久的路疯公子就哭了多久,有时嚎啕,有时低泣,有时兴致来了还边哭边唱。
好可怜一车夫。
“别他娘哭了,滚下去,去去去。”
伴着车夫不耐烦的催赶,疯公子擦一擦眼泪蹦下去,睁开眼睛仰视面前富丽堂皇的建筑,张大嘴巴。
那一刻,疯公子想到以前的私塾先生对他说的话:
若仕途顺利就一心尊孔、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仕途坎坷就顺从老庄、随遇而安、逍遥人间。
疯公子心结顿时开了,觉得这里不错,大人不枉我。
避暑山庄除了夏季最炎热的那几个月外基本无人来访,工作氛围安逸舒适,上下其乐融融、一派和气,每月还有俸禄拿,总之是个不错的地方。
疯公子真是姿色卓越,来山庄的第一天就引来一阵躁动。
不少女子对他嘘寒问暖、暗送秋波,除了中间混进几个男人外,疯公子在这里过的小日子还是美滋滋的。
一日晚上,疯公子刚酌完小酒,微醺着准备睡下,突然那道熟悉的声音又响起:
“陈秦。”
疯公子一个激灵,转着脑袋四处看看——哪里有什么枇杷树呢?他以为是幻听,不再理会。
“陈秦!陈秦!”
不是幻听。
“诶。”疯公子应了一声:“大人您在哪?”
“你的桌上。”
疯公子起身,见着桌子上不知何时搁着一片枇杷叶。
“原来如此,小人眼拙未看见。那大人完结了吗?”
“完结了。”
“啊,那完结散花。”
“但是我要写几篇番外。”
“噢,那好。”
“所以……我需要你。”
疯公子的酒意一下子没了踪影:“可是我不是被炮灰了吗?!怎么又要我出场!”
“我也没办法……读者说你的下场看着不解气,我不得不在番外里让他们解解气。”
“这是哪来的说法……”疯公子心中悲戚。
“番外是皇上和他的四个攻一起到避暑山庄来休假,你的戏份不多,在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