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率先走到窗边蒲团跪坐下来,替帝秉倒了一壶茶。
“王上请坐。”
或许是因为脑海中没有机械电音响起,帝秉又自在了几分。
他跪坐在华荣对面,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张矮桌。
“寡人……许久未与王后如此了。”
上一次已经过了两百二十九日了。
“是呀。”华荣声音清清泠泠的,少了几分冷意,“王上总是不耐烦与妾待在一处。”
华荣倒没有怪帝秉的意思,她天生就不会与男人相处。
或者说没那个心思吧。
帝秉眸光浮动,有涟漪浅浅。
“寡人只是……心怯。”
犹豫了很久,帝秉终于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
他看着华荣,口齿清晰,字字入耳:“寡人心悦你,却又知你心有所属,便不敢靠近。靠近之后,又怕你发现寡人的心思,便只能恶语相向。”
“荣荣,寡人……寡人在你面前,总是很无措。”
帝秉握着茶杯的手,骨节苍白。
华荣的目光落在那双手上,那双手纤细如同女子。
可是华荣缺知道,那是搭弓,是出剑之手。
就如同他本身,哪怕万般不想得到这个王位。
在称王之后,也是日日勤政。
华荣不知道明君是怎样的,却知道帝秉是一个称职的王。
华荣站起身,走到他身后,整个人从后面抱住他,左手所碰之处,是他的胸膛。
“王上钟情于妾?”
帝秉心跳很快,脑子晕乎乎的。
近。
好近。
他从来没有和荣荣离这么近。
他不敢动,就怕这是一场梦。
“嗯,寡人……寡人钟情你。”
感觉到身后之人用力了一点的拥抱,他仿佛得到了鼓励,继续道:“寡人十八岁那年,就已经钟情你。”
帝秉很多时候,都想忘记,那个女孩推他下水之前的话。
因为只有那样,才不会想着,念着她。
“我偷听到大王子和侍卫说的话,他们想让你落水而死。听着,我接下来推你下水,那样你就能回宫了。你放心,我会救你的。”
可是,有些事,不是他能忘的。
那天的阳光很烈,池水很凉,她的笑容却很温暖。
华荣感受到手下心脏的温度,突然失了取心的兴趣。
她放开他,走到窗台边,抚摸着娇却不弱的丁香。
“那时妾才十岁吧。”
帝秉有些尴尬。
他也站起身,比起来时的烦躁,此时他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他站在她身边,中间隔了一臂距离。
“荣荣,我要成亡国之君了。”
这句话,他说得很轻,引得华荣看向了他。
“嗯,我知道。”华荣也回答得很轻。
两个人就这样站着,沉默却不尴尬。
风吹过,拂动窗台之上的丁香,带来一股淡淡的香。
窗外是正阳宫自带的后花园,辛元做的一个秋千随风摆了几下,弧度不大。
几棵大树参天,风一吹,抖落一地白雪。
与别的宫一样,正阳宫也迎来了冬天。
除了窗台上依旧娇羞盛放的丁香。
帝秉深吸一口气,鼻子有些凉,颈边黑绒温软。
“但我还是想要做些什么,哪怕……微不足道。”
华荣侧头看他。
他才二十四,还很年轻。
然而眉心却有了痕迹,不难看出他时常蹙眉。
“嗯,做吧。”
帝秉像是得到夸奖的孩子,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眯,却能见它如初生般清澈。
他转身,走到殿门口时,道:“接下来我好忙,你别来找我。”
华荣没有回头,语气还是轻:“嗯,不去找你。”
帝秉这次没笑。
他深深的看了华荣一眼,朝殿外走去,这一次没有回头。
华荣伸出手,接住掉落的雪花:“又下雪了。”
她回头,对进来的辛元道:“上膳吧,本后好饿。”
帝秉没有回登峰殿,反而去了正明殿。
去的时候,他让吉祥召开的臣子已经等在那里。
他们都很年轻,神态谦卑,在看到帝秉时,很恭敬。
然而其中除了几人,腰都勾得很低,脸上有并不明显,却已经初具端倪的谄媚。
帝秉看着他们,叹了一口气。
这些都是他三年来,历经重重阻难,才培养起来的人。
他们都有一个特点。
出身寒门。
帝秉知道,西商积弱已久是灭亡的主要原因。
但是世袭罔替制度才是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