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十分冷淡地和他讲了句后,便合好了手中的账本,转身就要进屋关门。
“等一下,拜托您了,柳阿姨。”王良明上气不接下气地请求着她。毕竟,要是自己在这里也买不到,那就只能把自己的毛巾拿给日本人了
想到这里,王良明更是拼命恳求起柳岚青,让他进去买个东西就走。柳岚青冷冷地看着他,半晌,才不耐烦地继续问道:“买什么?你说,我给你拿。”
“一条大毛巾。”王良明脱口而出,一边赶紧拿出了钱包,掏出几张钞票,塞进柳岚青手里。然后他说:“阿姨,我记得咱们这儿买的,都是五法币吧?来一条吧,真是麻烦您了。”
柳岚青皱着眉头看了看手里的钞票,又抬起头看了看王良明,脸上掠过了一丝轻蔑。
身为临近庄子上贺大地主家的三姨太,柳岚青平日里就十分飞扬跋扈,连镇长都入不了她的‘法眼’,更不要说其他那些普通老百姓了。她把钱揣进衣兜,手依旧扶着门框,并没有要进去给他拿东西的架势。
“今天真不巧,毛巾只有一条了,还是美国货,”柳岚青阴阳怪气地讲着,又装腔作势地朝着里面指了指,继续说:“你看,我们这边进来这货也不容易。现在战时管制这么厉害,我们的伙计也怪不容易的。二十五法币,拿走吧。”说完,那只带了好几个镯子和戒指的手便伸到了王良明面前,索要起了钞票。
王良明按捺不住心里的惊讶,硬是愣了半晌,才回过神,结结巴巴地回应道:“啊能不能稍微便宜”
柳岚青却不耐烦地摆摆手,打了个哈哈,说:“看来您还是没那么多本钱。这享受的东西,本来也不是必须才有的。您还是等改天有了便宜货再来吧。”紧接着,她就把方才那五张法币又塞回给了王良明。然后柳岚青一转身,那高到夸张的高跟鞋就踏进了店里,准备闭门谢客了。
“请等一下!”王良明赶忙叫住她。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去哪里再找店铺买这个了。而这么两手空空地回去的话,估计日本人肯定会非常不高兴。尽管这两天来他对自己是出乎意料的热情和友善,但是如果自己不能帮他做成事的话,恐怕
其实说到底,自己还是挺怕这男人的吧。
王良明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一面极不情愿地从钱包里取出了剩下的二十法币,交付给了柳岚青。柳岚青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进了店招呼伙计拿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扔出来了一条白色的毛巾。王良明没接住,毛巾一下子落在了他的脸上。粗糙的尼龙质感,硌得他脸都有些生疼。
这要是美国货就怪了!闻着毛巾上传来一股难闻的化纤气味,王良明生气地暗暗抱怨道。但是没办法,自己除了在这里买,这么晚还能去哪里呢?他清楚,这位柳岚青大太太也不是一个自己能惹得起的主儿。能忍,还是就忍了吧。
只是,这忍气吞声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王良明没精打采地走在昏暗的山野间,手里紧紧攥着那条大毛巾,觉得心中很闷得慌,也很孤独。望着蔓延到远处漆黑深夜里的乡间小路,他整个人都空落落的。
一阵憋屈感便在不知不觉间被激发了。王良明鼻子一阵发酸,眼泪控制不住地开始在眼眶里面打转儿。
他只好找到路边的一块儿大石头,慢慢坐在了上面,想稍稍平复一下心绪。可是,无论他怎样努力,自己就是觉得很委屈,很难过。
在家里天天忍受着母亲的责难;在外面处处看着别人的眼色,无论什么事自己都得让着别人;工作的时候,尽管舒莱曼是个好人,镇长和其他办事员们也说不上多坏,自己也得主动事事顺从,绝不敢有半点含糊。
然后,现在又多了个鬼子兵,可以随意捉弄自己,使唤自己,自己还需要事事为他考虑周全。
整个世界,都好似有意在与自己作对一般。
而这样的日子,过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泪水不争气地顺着他的眼角慢慢滑落,滴在了手里拿着的毛巾上面。王良明赶忙用手指去抹。可是他越是去擦,心里越会难过得无以复加。他感觉,泪腺就像是被针挑破了一样,让眼泪止不住地哗哗往外涌。
憋屈在胸腔里的情绪,让王良明好想大声哭喊出来,哪怕就一声,就一下,也可以舒缓下自己酸涩的喉咙。但是他又很沮丧,周围有好几栋房子,窗户里面还依稀映出了一些灯光,自己又何来合适的地方可以发泄?
于是,他只好把脸埋进搭在腿间的毛巾里,小声地啜泣,让自己心里头不再那么闷得慌。可这使王良明顿时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做自己所有想做的事情都要偷偷摸摸去做,背着别人干。自己需要发泄出来,但是又不能,也不敢让其他任何人看到一个大男生居然会躲在角落里哭天抹泪。
正想间,一阵怪异的沙沙沙声响,由远及近,吸引了王良明的注意。他赶忙三两把擦掉脸上的泪水,抬起头,却登时差点没吓得背过气去。
昏暗的灯光下,一条硕大的狼狗,正瞪着有点发亮的眼睛,幽幽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