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白亦居然还没走,一直坐在床边陪着。
他心里难受极了,蒙着被子翻身朝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一觉醒来已是凌晨,房间里还弥漫着淡淡的香味,跟杨白亦身上的淡香有些相似。
那是安神香。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在想什么,脑海里似乎从未有过的清醒,却什么都没有想。他不言不语的起身拿了桌上的折扇,一身紫衣飘飘,衣带当风,就这么施施然的走出了后院。
他没有去地牢,也没有去找杨白亦。
当他前脚刚要踏出相府的时候,终于有人出来阻拦他了。然而那人一句“留步”才出口,就看见眼前掠过残影,紧接着后颈一痛,就没有了意识了。他被南稚一扇子敲晕了。
南稚脚步不停出了相府,门口已经有十多个黑衣人在等着他了。
他惊动了府中影卫。
“少爷留步,你不能私自离开!”
“少爷?”南稚心里一怒,冷笑道:“我去你妈的少爷!滚开!”
骂架和打架从来不是他的强项,打群架更是。况且,如今他临时拿了把折扇当武器,用着更是不趁手。
但是那又如何?
他若是铁了心想走,没人能留得住他。就算是杨白亦来了,也不能。
原本他都做好了一路打出相府的准备,杨白亦说来就来了。
“让他走。”
南稚听见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头也不回,说走就走。
“小稚!”杨白亦立马追了上去,却被南稚十分灵活的躲了开,一片衣角都没摸到。
南稚转身望着他,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作甚?”
他的声音一如以往的温柔低缓,只是没了之前那股热切劲儿,“杨白亦,你还想留我不成?是把我抓起来,关起来,还是囚禁起来?”
“或者你还想怎样?我自认恨不了你,也杀不了你。我只想离开,这都不行了吗?”
他红着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杨白亦就静静的看着他,等他说完了,才道:“我来是告诉你,你师弟在千岛湖。”
南稚愣住,听他说了句:“你去找他吧。”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杨白亦转身回府,两扇门一合,青衣身影就再也看不见了。
他立在门外默了默,眉目一凝,衣袂划破晨光,轻功飞走了。
“大人,南少爷走了。”
杨白亦嗯了一声,说道:“你去跟着他。他到哪里你就到哪里,不用现身,不必回我。若他有分毫损伤,提头来见!”
属下领命而去的时候,被放出来的纯景也来了。他一身伤痕,还带着个拖油瓶来找杨白亦,握拳掩唇咳嗽了两声,低声问:“南稚走了?大人为什么不跟他说清楚呢?”
“他在这里过得不开心。”杨白亦顿了顿,抬眼看去,纯景身后的小猫儿立刻往他身后缩了缩。杨白亦淡笑:“这西域人倒是对你一往情深啊”
那西域人矮纯景一个头,扒着纯景的肩膀瞧见杨白亦对他笑,不禁打了个冷颤缩回去。
纯景回头拍了拍他的手,又问杨白亦,“大人这是,打算放过南稚了吗?”
“行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杨白亦皱了皱眉。
他这么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今他在朝中处境艰难,虽说保护一个南稚不是难事,但终归有护不到的间隙,终归是无法护他万分周全。所以,他不留他,任他离去。
这只风筝虽然放飞了,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但是线头还牵挂在他这头。
不怕他跑远。
纯景被他一句“我和他之间的事”堵得没话说,尴尬得很无措,“这好吧。但还是要谢过大人不杀之恩。”
晚上他虽然被救了出来,但是地牢机关众多,他们并没有跑多远就被抓回去了,连同身后这小猫儿也被抓住了。他本以为要多搭上一条性命,结果,杨白亦今早就把他们放了。他不明白。按照杨白亦从前的性子,只要是背叛他的人,从来就没有过好下场。
他此番暴露,本是必死无疑,绝无幸免!
“不必谢我。”杨白亦淡淡的说:“你这条命,是小稚给你求来的。你要谢,便谢他。”
“你若是真要谢他,就不要再回来了,不要再回长安,不要回来找他。否则,我见你一次杀你一次。”杨白亦瞥他一眼,“你可明白?”
“明白大人放心,今后这世上再无纯景。”他垂着眼眸,看着那紧攥着他衣袖的手指,轻声道:“此番送他回西域,说不定我会留在那边。”
杨白亦从他身边走过,晨间露水shi鞋袜,青衣浓重,这些他似乎都没有觉察。
“如此,最好。”
最终,又只剩他冷冷清清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