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琰独自一人,走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
他身无分文,也无所谓饥渴,手里捧着的一个小小瓷坛,装的是他娘林夫人的骨灰。前面就是桃花山了,他一路打听着走过来,就是为了把林夫人的骨灰安葬在桃花山。
林夫人出身名门,祖上来自凤城。东琰小时候曾听林夫人多次提起,从闺房的窗口望出去,可以远远望见对面的桃花山。
桃花山上都是野桃树,每到春季花开时节,漫山遍野都是深粉色,好看的很。
要是到了夏天,山坡上又会郁郁葱葱,沉甸甸的果实引来了红屁股的山猴来采摘,隔了好远都能看见那些猴子蹿来蹿去的身影。
闺中寂寞无聊,林夫人一边绣花,一边坐在窗前观景,有时候还会被逗得哈哈大笑那成为了她为人妇、为人母后最怀念的时光。
东琰站在桃花山前,有点遗憾的想:凤城太远,他身无分文实在是走不到了,大城里说不定会有官兵严阵以待,毕竟是皇上最心爱的皇弟被人杀害,林焱母亲的故乡怎么会无人查探呢?
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衫,他那件灰鼠袄子刚与农家换了些香烛黄纸,还有一把小铲子。他穿过枯黄的杂草,沿着看不出路径的山道踟蹰而行,山顶上的风吹得呼呼作响,向阳的一处有一颗巨大的古树,盘根错节地盘踞在一边。
对面的平原上一座城池清晰可见,俯视下去还能看到排在城门外的过路人。那里就是凤城的所在了。
“娘,我把你葬在这里,你就可以远眺到故乡的风景了。你说这样好不好?”
“刚才儿子看到一只灰色的野兔,长得十分娇憨可爱。娘你养的那只白兔也不知道最后怎样了,以后儿子就在这里陪着你,还有山上那么多小动物,一定不会觉得孤单。”
东琰在古树下边挖了一个坑,把林夫人的骨灰埋下了。他坐在老树根上,望着天边云卷云舒,慢慢的等待着,等着夕阳洒下金辉,晚霞染红了云层,这才缓缓起身,解下腰带,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枝桠。
东琰把脖子挂进腰带的时候,心里遗憾的想,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跟着邓骁去那个边境之外的多兰堡了。
他也不是有多怨恨梁蜜,归根究底,他身上的污点太多了,那天抬起头认出邓骁的时候,他就该咬舌自尽才对。邓骁一定会带着他的尸身走的,那样的话,他反而能葬在邓骁知道的地方,今后还有可能隔着一抷黄土见面呢
如今他们都肌肤相亲过了,怎么叫人不惦念。
如今想来,当年一起在书院念书的时候,邓骁那个愣小子就表现得很明显了。只是自己愚钝,看不出来他眼里那热切的光是因为什么。要是时光倒流,一切能再来一遍,东琰也许会先挑破这层窗纱把最干净的自己交给这个人。
“春风正澹荡,暮雨来何迟。”
一声长叹,沾满了山泥的布鞋踢开了垫在脚下的一块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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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桃花山上花开的时候,山脚下来了一个高大俊伟的年轻刀客。他剑眉飞扬,黑发桀骜不驯的披散在肩上,手放在腰间的刀把上,狭长的双目冷冷注视着溪水边的几个樵夫。
“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个何家村?”
一个正在洗脚的樵夫回头,被这一身肃杀之气的人惊了一下,站起来说道:“你有什么事?”
邓骁就实告知:“听说何家村的村长去年救了一个书生,我想去看看是否是我走失的朋友。”
两个樵夫互看一眼,道:“林先生是个读书人,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江湖人?”
“读书人也是人,江湖人也是人,怎么就不能认识了?你们是何家村的人吗?”
“没错。你跟着我们走吧,不过我得先告诉你,林先生不爱见人,要是他说不见客,我们也没办法。”
何家村建在桃花山东边,一共只有三十几户人家。
村长何有良家的院子里,几个壮丁正在检查春耕要用的农具。抬头看见一个陌生刀客昂首挺胸走了进来,警惕地站起来问,“你是何人?”
邓骁上去拱手行礼,道,“有一位朋友,去年走失了。我一路寻访过来,听说何家村去年来了一位林先生,容貌为人皆与在下的朋友十分相似,所以就过来看看。”
村长听了就把人往屋子里请,“原来如此,若林先生真是大侠的故友,那可真是太好了!”
邓骁接过一碗水,喝了一口,道,“请问,那位林先生是从哪里救下的?”
“是这样,去年立冬那天,我跟儿子上桃花山捡柴火,准备过冬。走到山腰那里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在上头老松树那边哭,开始没在意,后来我们打算下山了,我儿子说,那个人还不下山,等天黑了,山里有野兽不安全,不如我们过去招呼一声,一起下山算了。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往老松树那边走,没想到”
“没想到怎么了?”
村长心有余悸的说,“我们刚走上山岗,就看见那老松树上挂着一个人!”
邓骁站起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