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001 山中古宅 (1)</h1>
『她快死了吗?』
『看样子是啊。』
『真可怜,她最短命……』
『那下一个是谁?』
『尸体可以吃掉吗?』
『你敢吃?』
『哎呀,有人来了!快躲躲……』
『躲什么?新来的?他们又看不见咱们!』
伏月溽暑,本该是兽鸟啁啾、蛙鸣蝉啼的夜里,在镜塘彼岸却是万籁俱寂。飞兽重檐黑瓦灰墙之后,回廊与廊庑屋檐连绵仿若没有尽头。一名约莫十岁的白衣小厮带着老大夫背着药箱疾步前行。
小厮手上挂着一串串密钥,穿入锁孔转动,推开一道又一道墨色铸铁门,门扉厚六吋,上头钉满九纵九横金铆钉,若仔细盯着瞧,会见到铆钉上Yin刻的甲骨文。但再盯着铆钉久些,便像要被吸走魂魄般,头昏目眩。
老大夫瞇起双眼,一个踉跄,往后倒去,跌坐在地,摔了一地瓶罐,药香四溢。
「咿?」小厮闻声回头,尚未变声的嗓音琳琅,嗔怪斥道:「不是叫你不要随意乱瞟吗?」
「醒醒!我可没那本事将你拖出去啊!」小厮蹲下身探了老大夫的鼻息后,狠狠掌掴他的脸颊,但老大夫却毫无反应。他只得抽出怀中帕子套住指尖,捻起老大夫的唇齿,用力往人中一掐!
「唔……」老太夫口内瞬间渗出血丝,这才悠悠转醒。
「醒啦!快起来!小姐还等着!」小厮怒目而视,双眸在蜿蜒的檐下竟有几分月光之色。
老大夫一脸纳闷,还要收拾,小厮却又喝道:「别捡了!你要什么我们这儿都有,快快为小姐诊治才是真的!」
兜兜绕绕,老大夫已不知身在哪个方位,晕眩感再次袭来前,小厮推开一扇门,一股冷风迎面而来,老大夫抬眸一瞧,才发现他身在一处四面聚合的院落中,黑绸般的天空点缀着几点银星,月娘弯弯如钩。庭园里有着流水声响,凭借口字型回廊上悬挂的红灯笼,假山奇岩朦朦胧胧,他还来不及多看,小厮的脚步更急,拉了拉他的衣袖,眼神示意他前进。
他们在一扇桧木门扉前站定,斗室内杯盘磕碰声响,昏黄的灯光透过宣纸糊成的雕花门扉上,上头刻满了飞禽走兽、花鸟云纹,还有人影幢幢。
小厮低声报道:「小姐,我带京里的大夫来了。」
门扉拉了开来。
一名黄裙白衫装束,额上悬着黄金三叉缀饰、黄金耳珠的年轻侍女,端着一盆乌漆八黑的污水往外走,问道:「怎么这么迟?本家那边胆敢耽误?」
「阳姐姐,莫怪本家,是这老大夫他拖……」
小厮尚未说完,那名唤作阳姊姊的侍女便说道:「得了,得了,快快让大夫为小姐把脉开方子吧。」
老大夫见这名骄傲小厮尚且对侍女恭谨有礼,心知她八成是这府邸里的大丫环,朝她点了点头。
阳姊姊挺是客气,颔首后,让小厮领着老大夫踏入小姐闺房内,端着那盆污水径自走入东侧廊庑后那方灯笼照不见的黑暗中。
老大夫瞧见一名身穿红衣的少女手腕搁在了白色的方巾上,孤单地仰躺于寝榻,除了他与小厮外,这房里再无他人。
老大夫蹙眉叹道,敢情是老眼昏花,将这些走兽看成人影了?但顾不得细想,便赶紧趋前切脉。
少女容貌端丽,褐发在方枕上披散如折扇,眼捷微颤,不知是醒是昏,气若游丝,嘴角犹带血丝,显然方才那盆水是血水。但老大夫指尖触及少女手腕时,讶异地抬首望着少女,眉头拧得更紧。
她的手腕冰凉不似活人,脉搏紊乱无序,彷佛有千军万马在她体内杀声震天,手指再压得紧些却又有一股燥热阳气汩汩冒出,寒热交相攻,无怪病成这副模样!但让他不解的是,这少女都变成这样了,难道无人医治过?否则怎会病灶深入肺腑?深闺内苑,人丁稀少,又如何染得?
由脉象探知,她的心脾肺肝无一完好,衰败之气浓重,但他向小厮示意让少女张口,以指掐压下颚,再探入颊中两侧,却无任何肿胀或化脓征状。探其口气鼻息,亦无恶臭,周身甚至皆是药香。就如同一块泡在药酒中的软玉人蔘,温润却又冰凉。
老大夫悬壶济世数十年,曾入宫担任御医,救活当今圣上,后来告老还乡,在京郊开了医馆,专治疑难杂症,却没遇过此般古怪的情形。他凝思半晌,小厮已取来纸笔墨砚搁在四方几上,等他开方子。
「大夫诊断的如何?」方才那名侍女走了进来,却已换了妆容。
老大夫望着身穿白衣白裙,头戴金、银二色钗饰、耳戴琥珀耳珠的侍女,心里更为诧异。自家小姐病成这样了,贴身侍女还有心思换装扮?
但这也不关他的事,在宫中他看过更光怪陆离的情事,只道家家户户都有些莫名之事,尤以这家最怪罢了。而且,也该怪!
一个月前,朝中股肱大臣史司徒竟趁夜前来亲自延聘他医治小小姐。他原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