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看起来很可怕?”赵昱又问。
上车前七杀曾交代过生肌散所在,天同先点了灯,从木柜中取出一月白瓷瓶,拔出塞子确认后向赵昱请命道:“主人,请准天同为主人上药。”
“大王不必谢臣。”四目相对,宋爽已知赵昱心意,微笑着摇摇头,转身望向不远处驻军所在,“大王只需明白,宋爽今日罔顾我明军十万将士性命送大王出城是为了什么。望大王此去能尽快平复战乱,也请替臣转告皇上,他日若得胜,切勿忘记今日之约。”
“过来罢。”赵昱道,待天同跪坐到他身边,偏过头露出被鞭子划开的侧脸。
宋爽之前一直未说话,见赵昱此状却突然问道“大王先前保证之事可还作数?”。
“哎”许是猜出天同心思,赵昱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仅这短短几个时辰,他也看出天同是个死心眼的,他现下实在没有气力调教这人,只得靠在墙上闭上眼,当作没看见了。
地道里不知时辰,宋爽担心误了大事,休息片刻后就唤赵昱三人起身上路,由于赵昱身子弱,接下来的六里路他们也像这般走走停停,终于看到地道出口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赵昱二人道别后,七杀牵辔扬鞭,驾起马车驶向驻军方向。
赵昱睁开眼,迷惑地看向宋爽。
宋爽并未解释,而是将目光放到天同身上。
赵昱虽如此说,却不似动怒,语气中反而带有一丝奇异的亲昵,天同分辨不清主人之意,只觉莫名心慌,忙
赵昱大致能猜到宋爽与皇帝有何约定,是以未再多问,天色渐亮,他对宋爽颔首后便由七杀扶着登上了马车,待天同也上了车,他掀开车帘,郑重对仍候在车旁的宋爽道:“保重,宋丞相。”
“如此,寡人便放心了。”赵昱神情舒展,对站在他面前的七杀和天同道,“坐罢。”
天同还是摇头。主人如今与以前判若两人,他虽谨记自己身份,仍对主人心存敬畏,却在主人一而再的关心中明白,主人现在已不是从前那暴戾无常的武王,应不会再像以前那般肆意折磨凌辱他了。
他其实自己也没弄清对天同到底是什么心思,只是总归不是那方面的。不知为何,虽然有七杀和宋爽在,他却总觉得天同若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就没指望了,所以才会如此关心天同,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看到这人。
“躺下!”赵昱不等天同说完,突然高声道。他算是明白了,这人是实实在在的死心眼,与其好言相商,不如直接命令。
知多少,听七杀提起生肌散,首先想到是天同身上的又裂开的伤口,得知那处不久后便能得到妥善处理,终于放下些许担忧,扶着墙慢慢坐回地上。
可若不说该死,
“你轻些。”赵昱撑起身子,慌忙拉开天同外衫。见白色里衣已被血浸透,他心头一疼,禁不住闭上眼叹息道,“你可真是气死我了。”
“这生肌粉果真名不虚传,”敷过药后赵昱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立即消了,取而代之是一种令人舒心的清爽之感,他从天同手中取过瓷瓶,拉住天同衣袖道:“躺下,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天同自知犯错,不配得主人如此关心,跪着垂眸道:“天同无事”
宋爽未再言语,仅是忧心重重地点了点头。
请罪道:“天同该死。”
天同知晓七杀已为主人的伤做了打算,心中愧疚却未有丝毫减少,他听从武王命令与七杀一同坐下,却因自责,神情依旧十分凝重。
果然,赵昱话音未落,天同便已躺到他身边,许是动作过快牵到了身上的伤,苍白的脸上冒出点点汗珠。
宋爽折腰以拜:“保重。”
赵昱听了这话,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睁开眼问天同:“我看着像是要让你去死?”
自然不是。
天同不知如何作答,轻轻摇了摇头。
赵昱恍然大悟:“自然作数。”
天同看到武王的伤,依然万分羞愧,他屏住气息,小心弹出瓷瓶内的粉末,均匀地洒在伤口上。
这马车看着简陋,里面却布置得颇为舒适,赵昱已是累极,放下车帘便靠着软枕躺到了车内铺着的茵褥上。
“大王,”走出地道后,宋爽将武王等人送至马车旁,从怀中取出一瓷瓶递给赵昱,“大王如今武功尽失仅是经脉被毒物压制所致,此为解药,每日服用一颗,十日后毒药自解。”
此后天井中再次沉默下来。
瞧天同神情不似作伪,赵昱心里终于舒坦了一些:“那以后就不要再道该死二字。”
“多谢宋丞相。”赵昱眼睛微热,接过瓷瓶看向宋爽。他以前识人仅凭容貌,见宋爽容貌出众又有凌霜傲雪的风骨,所以一心想折辱这人。如今他却明白,宋爽最难得的不是这张如无暇白壁一般的脸,而是那颗悲天悯人兼济天下的心。宋爽今日放他走,不仅是交出自己的性命,也是将所爱之人推到了平叛大军的马蹄下,光是这份舍身成仁的气魄就值得赵昱钦佩与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