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呆了一呆,唤道:“小玉儿,你这是干什么?快回来呀。”
张若玉展开了一双短短藕臂,紧紧地抱住少年枯瘦的肩膀,梗着脖子喊道:“不,我要你救他,我要你救他啊!”
少年哪里能想到若玉真的会来救他?他浑身一颤,强撑着抬起脑袋看向若玉,只见这粉雕玉琢的孩子一张小脸哭得泪流满面,眼睛鼻头红通通的,可爱的小虎牙则万分失落地耷拉在唇边。
这样的张若玉,让少年不禁想起了他小时候在山上逮住的那只小白兔。
那时,少年十分疼爱那只小兔子。他走到哪里,就要把兔子带到哪里。
他将那只白乎乎暖融融的小毛团握在掌心里,永远永远都不想放开。
可是后来,爹爹生病了,娘亲不得已将他卖给了人贩子。
小兔子没了,爹爹娘亲没了,兄弟姐妹没了,什么都没了
少年回过神来,冷得浑身发抖。
唯有若玉的身体暖呼呼的像是小毛团,于是少年顺势钻入了若玉怀中。
他冷极了,若玉身上却是又香又软,让他想起了心爱的小兔子。
张若玉察觉到了少年的亲近,心中更是激动,愈发用力地搂紧少年,又将一张温热小脸贴在了少年冰凉的脸颊上。
少年脸上的红绿颜料,都蹭到了若玉腮上。
若玉的泪水又将颜料混开来,化成水珠挂在腮帮子上,可笑滑稽,又惹人怜爱。
李氏见到此情,自觉不忍,便摘下腕上一对金镯,隔空抛给了师父,吩咐道:“你走罢,让这少年留下来给我的小玉儿做个伴。”
师父千恩万谢地领了金镯,立即将少年的卖身契呈给了李氏。
张若玉是大喜过望,少年则呆若木鸡,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已经逃离魔爪。
家宴结束,少年就跟着李氏和小若玉回了丞相府。
李氏唤仆人为少年沐浴更衣,又请大夫为他施药疗伤,再拿热饭热菜喂给他吃。
少年洗掉了一身脏污和脸上油彩,更显得清瘦可怜。
李氏让他吃饭,他犹犹豫豫地吃了几口,见没人拿鞭子来打他,才放下心来,埋下头去吃得狼吞虎咽,肚皮滚圆。
张若玉在一旁看着少年吃饭,不知为何,心酸极了,泪珠儿啪嗒啪嗒往下落。
小若玉还从仆人手里接过茶壶,主动为少年倒水添茶。
少年转头一看,小若玉个头长得还没有桌子高,竟然还提着茶壶,颤颤巍巍要给他倒水,惹得少年心软极了,连忙展臂将若玉抱到膝上。
若玉坐在少年怀中,只觉得此人大腿也是瘦骨嶙峋,将他浑圆的屁股硌得生疼,有趣极了。
于是,若玉又破涕为笑,抱着茶壶在少年怀里摇头晃脑,扭来扭去。
少年垂眸望着若玉,心想就是这娃娃将他救出魔爪,一双寒潭般的眸子也化作了盈盈春水。
少年温言道:“公子救命之恩,小人没齿难忘。”
若玉只觉得少年声音温柔可亲,便痴痴地看着少年,连话都忘了说。
李氏见儿子与少年如此亲近,想来应当是命里的缘分,便悉心问询少年身世。
少年恭敬作答。
原来他姓辛,名叫六奴,今年才十二岁,比若玉大四岁。
这辛六奴原来是山中猎户之子,只因他父亲病重垂危,六奴又是几个兄弟姐妹里长得最好看的,娘亲就将他卖给了人贩子。
从此以后,六奴离了家乡,颠沛流离,几经辗转,来到皇城,落入了杂耍艺人的手中。
那艺人贪婪暴虐,每日都逼迫六奴表演杂技,竭力讨众看客开心。
六奴卖艺赚来的钱都进了师父的口袋,师父一日三餐大鱼大rou,六奴则饱受凌虐,饥寒交迫,生不如死。
众人听罢,都觉得六奴身世可怜。
待张相归家,李氏将若玉和六奴领到老爷面前,说是要让六奴留下来给若玉做伴。
张相为人仁慈,知道了六奴的身世,也对他心生同情,便点头同意了。
张若玉当即大喜过望。
他自小是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就是没有兄弟姐妹能够与他日夜陪伴。如今有了六奴,就再也不怕孤单了。
六奴也十分欣喜。
他不用再表演杂耍,也不用再挨师父鞭打,在丞相府,有新衣服穿,每顿饭都能吃饱,还能天天跟那个小兔子一样可爱的小少爷待在一起玩耍,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若玉极其喜爱六奴,李氏便安排六奴住在若玉屋里的侧厢房。
六奴鞭伤未愈,若玉就亲手取药为六奴涂抹伤口,还同他一起在侧厢房里吃饭喝水。
到了夜里,若玉还想和六奴宿在一张床上。家中仆妇说是上下有别,这才把若玉抱回屋里。
如此,六奴养了数十日,一身鞭伤悉数痊愈,终于能下地走路了。
那日,若玉兴高采烈地领着六奴去花园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