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人,放在从前,宋茵一定敬而远之。可现在,内心的情感偏向却和理智背道而驰,宋茵不能认同这样的做法,放在陆嘉禾身上,却没有办法讨厌他。
送走了晋薇不久,时间到整点,医生查房。
消炎药水静静流入血管,宋茵在困乏中醒不过来。宋母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在床尾与医生压低声音说话。宋茵隐约有些意识,有心想要动一动,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禁锢住,挣扎不得。
“……现在不能抽积ye,那样虽然消肿快,但是很难恢复。”
“那医生您说怎么办?我女儿学了十几年舞蹈,她还这么年轻,要是出了点什么闪失,她前途就毁了……”
“谁都没有万全的把握不出闪失,”医生摇头纠正,“她的情况确实严重了一点,关节损伤退变,韧带也需要修补,骨髓水肿,还有伴有关节积ye,时间长了,保守治疗不见得能起多大效果,是非得做手术不可的。”
保守治疗便是打石膏固定,任它自由生长愈合,这办法治标不治本,要是有效果,宋茵不见得到现在还躺医院里。
宋母这两天拎着片子跑遍了各大医院,跑断了一双腿,得到的大多是这个结论,时间太长了,保守治疗效果不大。可是动手术,那么大的风险,那么多的不确定因素,稍有差池,宋茵的人生就全完了,叫她怎么敢拿女儿的未来去轻易冒险?
“考虑到病人是学跳舞的,我的建议还是转院,另外预算足够的话,能去国外做韧带修复是最好的……”
之后便是宋母冗长的沉默。
宋茵竖起耳朵等着答案,耳边却又隐约传来电视机的声音,还有小孩儿的笑闹,那男孩儿是对床病人的孙子。
迟迟没等到宋母的答案,宋茵忽地觉得那笑声靠得越来越近。
“诶——你这孩子,小心撞到人。”宋母眼急惊呼一声,却还是来不及了。
砰一声,小孩的脑袋撞在宋茵床边,愣了几秒,哇一声哭出来,气吞山河。
被动静这一震,宋茵终于得以睁开眼睛。
那种如影随形的窒息感总算消失了,谢天谢地!她深吸一口气,满头细汗。
“醒了?”宋母第一时间上前来,摸摸她的额头,“哪里疼?是不是撞到手了?”
宋茵的手腕刚刚就搭在床边缘输ye。
“没事儿。”宋茵摇摇头,拄着床板吃力地坐起来。
床位那边有人赶紧致声歉,低头哄起孩子,整间病房哄乱,震得人脑袋嗡嗡作响。
其实自那天绷带解开到现在,宋茵就没有一刻是不疼的。稍微动一下,皮rou下像扎了千万根小针,她也惶恐,也害怕,只是她已经习惯了把自己能承受的东西咽回肚子里。
宋父宋母的压力已经够大了,没必要再给她们徒增烦忧。
女儿摇头,却让宋母越发心酸起来,心chao翻涌,几欲落泪。
宋茵是个乖孩纸,不调皮、不捣蛋,从小不知道给她省了多少心。全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恨不得把所有好的都给她,上天却偏要叫她遇上这样的事情。
“哪里疼就告诉妈妈,会好的。”宋母抬手帮她整理头发叮嘱。
宋茵点头。
妈妈平时极要强,宋茵从未见她红过眼睛,此刻手指给她理完耳畔的碎发,却仓促别过头去。许久才整理好情绪,宋母出去接了个电话,再回来时却收起了东西。
“妈,怎么了?”
“你爸爸留在这边办转院手续,我们换家医院。”
“现在就转过去吗?”
“先住过去,一定还有其他办法,茵茵,妈妈肯定替你找到最好的医生。”
这便是想要选择保守治疗了,宋茵明白,不到最后一刻,宋母还是不敢冒险。
秋天的云彩灰蒙蒙堆积在一处,低低大片压上来,远方雷声涌动。
雨快来了。
住院部大楼外,宋茵先坐上了出租车,瞧着宋母将轮椅折叠,合上后备箱车盖,这才抬眸望向远处。
未曾想,两天没见的人此刻就在大楼不远处的停车位上,目光落在她上车的方向,对上那视线,宋茵浑身都怔了怔。
依旧是那辆暗黑色低调的摩托车,已经是秋天,陆嘉禾身上却只穿了件单薄的深色卫衣,左手抱着头盔,跨坐在他的车上,一动不动瞧着她。
他不知道站那多久了。
明明说过让他别来了,傻子,风这么大,又快下雨了,他就不冷吗?
“茵茵,你在看什么?”
宋茵仓皇收回视线摇头。
宋母多瞧了她一眼,拉上车门,朝前头叮嘱一声,“师傅,开车。”
一路上神思恍惚,宋茵不住地想要回头看,却又怕宋母起疑,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本来想要给陆嘉禾发条消息,指尖在键盘上打来打去,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想问他晋薇说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想问他来了为什么不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