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给了一个期限。
「一个月?」
「嗯。你等我一个月,到时你若接受第二项,我再带你回玄草堂,到时你可以回南方家乡看看。」
话谈完,裴清和迳自上楼,秋灿倚在门边发愣,只因为裴清和还记得他提过南方家乡的事。从小到大,谁都不关心他是哪里人、往哪里去,可是他觉得裴清和不是一般的讲义气。
一命抵三命的承诺已经太过便宜秋灿,不仅愿意解决秋灿的困难,连秋灿将来的出路都一并想了。
秋灿知道即使和这些人在一起,日子同样不轻松,但他更明白人生在世,没有哪条路是好走的,想要什麽都得付出代价,因此他也不怕裴清和是骗他想把他卖了。
秋灿後来向叶云隐套话,叶云隐还是那副懒得理睬他的态度,只道:「你不会等一个月後亲自问清楚?真罗嗦,大男人要做就做,说那麽多有啥用。你还不快点过来帮忙筛药粉!」
而脾气较难应付的魏大夫同样没给秋灿好脸色,秋灿不敢招惹,跑去请教另一位蓝大夫,蓝大夫并未正面回应,只告诉他:「你就安心待下,知根知柢的不敢来闹,其余便让少年们打发即可。」
蓝大夫说的是实在话,医馆里的学徒年纪虽轻,可功夫底子已经足够在江湖闯出名号,却还是甘愿在这种地方当个小学徒让人使唤。
秋灿知道问不出什麽也就不再多想,过着没有打杀冒险、Yin谋算计的日子,每天都在帮忙应付病患伤者、做各种繁琐的活儿,起初不太适应,後来竟习惯这样的生活,好像自己是个真正的平凡人。
有一晚秋灿回到房里,想起床铺、衣柜、桌椅底下各角落藏的防身道具,於是一样样拿出来擦拭,他还算是个有耐性的人,但整理它们的时候,竟觉得没来由的生厌。
「对不起,没有你们的话我大概没法子活到这时,但我现在觉得比起你们,那些药跟器材更顺眼。」秋灿自嘲几句,并不敢妄想,只是这种好日子有多少他就想过多少,不刻意去思考何时是尽头。
就好像他让裴清和救自己,裴清和只能保护他到死前,会不会是考虑到这层缘故,所以裴清和才建议秋灿跟着他们杀人香,如此一来就算裴清和以後执行任务时挂了,别人也能罩着他。
「呵。」秋灿忍不住笑了声。「若真是如此,我该佩服裴大夫思虑周详,还要感动一番呢。」
他不是不愿相信裴清和会替人着想到这种地步,而是根本不敢想,他们只是两个萍水相逢的江湖浪子,哪有谁甘愿为了谁付出这麽多的道理。
「这才是真的想太多。」秋灿摇头哼了声,把东西重新收拾,藏回原本配置的地方,然後脱鞋袜上床睡觉。
直到很久以後,秋灿才体悟到世间有太多事没道理可循,就像日升日落、花开花谢,就像风起何时,来自何方。
到了盂兰节,各家各户设食祭祀,绦草堂同样准备许多东西供养祖先香火,捐出不少药和米粮,市集纷纷卖纸糊器物,还能听到不远处庙宇办的法会传来颂经声。这天热闹得不像鬼节,秋灿忙得一身汗,叶云隐一样被晒得满脸通红,夜里少年们邀秋灿去放水灯,医馆的人就一起到定星川。
听说定星川的川水会汇到另一条大河川,然後一同流向海洋,定星川往镇外有个湾,不少人打赤膊拖着纸船在水里往外跑,秋灿看了感兴趣的问少年之一:「阿杞,他们在忙什麽啊?」
「哦,出那个湾的船才能入海,鬼节镇上都要放大船,有钱的还会自己订做一些奇奇怪怪的纸船,听说漂得出海能度越多孤魂野鬼,将来能得很多福报。所以大家都努力把船拖到湾外,前头还有几个人在船上,以船拉船呢。哈哈。」
另一个少年捧着小纸船过来,拉秋灿说:「阿秋,我把三色旗弄好,我们来写名字放水灯吧。」
「好。」秋灿左顾右盼,问他们:「魏大夫、蓝大夫还有叶云隐呢?」
「魏大夫去义弟家吃饭,蓝大夫到邻村找娘子,叶云隐在那儿。」一个少年指着黑压压的河湾,沙渚上有几个男子在拖船,其中一个特别高大,旁边灯火照耀下看出那身厚实的肌rou,是叶云隐没错。
「他凑什麽热闹,哈。」秋灿笑着跟少年们找了茶棚坐下,在水灯上写好姓名跟祝福的话,秋灿理所当然写了不少对弟弟充满感情的话语,祈求冥福,两个少年旁观忍不住说:「阿秋你对弟弟这麽好呀。」
「就是,你弟弟在天上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秋灿浅笑,和他们一起到河边把水灯放了。灯火远离眼前,慢慢漂入点点星芒里,分不清谁是谁的,他好像真正的卸下心里的不舍和执念,因为严桦一定已经获得自由,真正解脱了。
虽说是鬼节,但鬼是人变的,或许也是和故人在梦里相逢的节日,秋灿真希望能在梦里再见弟弟一面,如此想来鬼节还真是温馨的节日。
秋灿茫然凝望河川,回神的时候少年并不在附近,大概自个儿跑去玩,因为他们都不是瘦弱憨傻的孩子,他并不担心。
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