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二十章</h1>
卡洛斯出发的时候，太阳只翻了半个鱼白，连续的晴日使冻原的清晨泛起了冷雾，像一片灰色的轻纱笼住一切，预示着降温的日子不在远处。载着国王的马车响着清脆的铃声，四角的油灯都被点亮着，在灰色的雾中同深海的灯笼鱼一样，平稳地向北移动。
车夫被两个锈色头发的绿眼少年夹在中间，很不自在，甩着马鞭的手臂抬起落下，偶尔擦碰到身边的人就会被两双在雾中暗暗发光的绿眼睛同时盯住，甚至还能看到这两个双胞胎偷瞄着他的脖子咽口水的动作，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他听过一些传言，说白虎将军的儿子身边有两个人鱼做他的保镖，又名海妖的人鱼，是世界上最神秘的物种，关于他们的传说都充满了诡异可怖的色彩。
据说那是唯一不是由神创造的生物，而是路西法在担任人间的国王时，为了打发时间而制造出的宠物，那条被神宠坏的巨龙将它们圈养在尼鲁萨海域，把那些没有为自己成功诞下孩子的人类新娘们扔进海里，化成巨龙盘旋在海面上，欣赏人鱼们为了抢夺食物，把新娘的尸体撕咬成碎片的过程。
莉莉和露露确实很久没吃过人rou了，但是隔着一层木板的车厢内坐着一条龙，他们是绝不敢在卡洛斯面前吃掉他的任何一个子民的。紧张得夹紧胳膊赶路的车夫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大块香喷喷的会动的rou，让他们和rou坐在一起，又不让他们吃，两条人鱼比担惊受怕的车夫更为辛苦。
而在宽敞温暖的车厢内，他们的小主人也没比他们好受多少。
昨晚收到国王信函的路易斯一夜难眠，他知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国王邀请他而不是其他人陪同去狼堡办事，说明国王已经默认他为父亲的继任者了。近卫军首领的位置非常重要，除了宰相，约尔塔国王的另一位臂膀就是近卫军首领，而这个职位历代都是由虎族的家主来担任，但不同于拥有恶魔血统而永生的宰相，作为普通人的将军只能靠培育继承人来保证这一重职永远有效地为帝国和国王服务。
在上一代还在任的期间，国王便会慢慢开始将一部分工作交给虎族的继承者，像今天这一次同行便是路易斯代替父亲泰格，作为国王下一任心腹的第一份任务。
小路易第一次和国王单独待在一处，他在卡洛斯的对面正襟危坐，眼睛不敢乱瞟，只能微微低着头看着国王戴着白色手套的修长双指交叠在权杖上，食指像在打节拍一般敲着权杖顶端那颗鹅蛋大小的红宝石。
幸好今天的国王心情很好，小路易看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俊美非凡的脸上突然露出笑容，又迅速地用一声干咳掩盖了过去，权杖轻轻敲了敲车厢地板，装出生气的样子，可语气和眼神里露出的幸福和宠溺连小路易都看出来了。
“哼，朕真是选了个蠢蛋做王后，连为丈夫系扣子也不会。”
卡洛斯边说，戴着白手套的手指灵活地将外衣错位的金色纽扣一个个打开，又慢条斯理地一个个重新扣上。早上他从阿诺低头扣上第一个纽扣时就发现了这笨手笨脚的小东西扣错了，但卡洛斯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就是为了在别人面前显摆自己的衣服今天是由他的小王后帮他穿上的。
小路易早就把阿诺当成了自己的朋友，谈及两人生活的交叉点，紧张的白虎小少爷终于能挤出些话来和高高在上的国王攀谈了，“陛下请多多体谅阿诺哥哥吧，他曾同我说过，自己不擅长做针线编织这类细活，所以很担心自己不能为您做一个好妻子……”
“你说他担心……哎！”
白虎少爷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国王竟然激动地从座位上腾地站起，红色的脑袋猛地撞到马车的天花板，发出响亮的一声“嘭——”。车夫在外头停了马车，打开隔板问发生了什么，卡洛斯急着想知道下文，金色的独眼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命令他继续赶车就是。
马车又动了起来，平静的车厢继续着方才轻微又规律的摇晃，小路易也继续对把天花板撞出一个凹坑，脸上因为刚才的失态有些发红却仍旧兴奋得眼睛闪光的国王说着，“陛下，请宽恕我私下问了王后逾矩的话，我……”小路易看着卡洛斯脸上只有好奇，便大着胆子继续说了下去，“我曾问过阿诺哥哥有没有恨过陛下，他说他从来没有恨过您。”
卡洛斯心里一震，这是他不敢去问对方的一个问题，放在权杖上的手握紧了，他示意路易斯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阿诺哥哥是那种最温柔的，只想着别人却不怎么在乎自己的人，您对他做过的事，他只觉得是因为自己弄伤了你的眼睛有错在先，反而一直记得您救过并善待自己哥哥的事。”
路易斯见国王眉头微皱，眼神里流露出意外却又愧疚心疼的心思，这个懦弱却同时善良的小白虎，对一切活着的事物抱有一颗悲悯又敏感的心，甚至连这位坐在云霄高处的国王，也能在仰视他的时候，发现他的伤心，对他产生同情。
于是，好心又天真的小路易，决定把阿诺说给他的秘密告诉了这位被爱情困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