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何母已经醒了,一个值班警察正口干舌燥地企图说服她出去住宾馆。何母鼓着眼,脸色蜡黄,攥着自己的衣角,不吭声也不点头。
外面的事她都不懂,因此总是疑心别人要骗她,总是在无助。
常年生活在相对封闭的环境里、和外界缺乏联系的人,身上往往会有这种孤陋寡闻的胆怯和愚蠢。对这个病了很多年的女人来说,儿子是唯一的依靠,是她和这个熙熙攘攘的世界唯一的保护罩和联系。
费渡隔着玻璃窗打量了她一会,觉得她就像一只没了壳的蜗牛。
他没有惊动何母,快步离开了市局,往花市西区去了。
“芙蓉城”是一个角落里的包间,骆闻舟一进来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这里不像其他包间那么暗,他的目光在包间里扫了一圈,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些许玄机。
方才绕着鸿福大观转的时候,骆闻舟就发现了,由于建筑的问题,这大厦四角把边的地方有几扇窗户没封——看来这包间里就有一扇。
KTV包间不开窗户,于是用遮光布大黏在壁纸上,从室内封住了,可能是经年日久,贴的地方有些掉,罅隙中漏了些许路灯光进来。
骆闻舟浑不在意似的扫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他随手把音乐打开,四下寻找烟雾警报器似的往天花板上看了看。
似乎是没看出什么异状,骆闻舟摸出烟来,给自己点了一根。
他一手拿着打火机,一手自然而然地拢了一下火,借着这动作,展开手心中藏着一张纸条。
前台那女孩第二次把相册推给他的时候,借着相册的遮掩,往他手心里塞了一张字条。
里面有一行圆珠笔匆忙写就的字迹,写着:“有人等着堵你。”
骆闻舟有些意外。
他当然知道有人在等着堵他,陈振给他打电话求助,对方肯定预料到他会来,因此骆闻舟故意在门口提起“吴雪春”,干脆大喇喇地直接闯进来,表现得既老练又不那么高明,他让自己看起来满心戒备,却又是一头雾水似的戒备。
这样藏在幕后的人才会自以为胜券在握,不会狗急跳墙,甚至会自作聪明地和他周旋。
骆闻舟打算用自己诱敌深入,再玩一手黄雀在后。
可他倒是没想到,一个素不相识的前台接待居然会暗地里帮他。
这么看来,把他安排在有暗窗的“芙蓉城”包间,显然也是那女孩做的手脚——万一出了什么事,包间有窗户,他有逃跑的渠道。
骆闻舟伸手捻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心里生出无限感慨。
他想:“长得帅还是有点好处的。”
这时,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骆闻舟不动声色地放下打火机,把字条攥入手心,抬头看去。
门口站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染过的长发显得有些暗淡,妆化得格外浓,女孩抿嘴冲他笑了一下,嗲声嗲气地说:“先生您好,我是Linda。”
骆闻舟:“……”
这位的鼻子眼都好似抹平以后用化妆品重新组织的,他实在有点看不清她到底是不是吴雪春本人。
几个服务员跟着进来,把他点的酒排排放好。
骆闻舟冲那女孩一点头:“坐。”
Linda服务Jing神十分饱满,进包间以后不闲着,一边主动和骆闻舟搭话,一边三下五除二地把酒水在桌上摆好了,骆闻舟刚想弹烟灰,她已经很有眼力劲儿地把烟灰缸捧到他面前等着接,很乖巧地问他:“帅哥,点这么多酒,客人肯定多吧?需要再叫几个姐妹来吗?”
她语气很娇很粘,却不由自主地带出了一点鼻音,离近了看,才能看出她眼睛里有一层血丝——似乎刚刚哭过,这一脸大浓妆恐怕是为了掩盖通红的鼻头和眼圈。
骆闻舟一顿,轻轻地端起她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下,动作很像登徒子,表情却十分严峻,好像打算从她脸上看出一点和身份证上女孩的相似之处。好一会,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心得,正要缩回手开口说话,Linda却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骆闻舟轻轻地眯了一下眼。
Linda借着他将收未收的手,做了个能以假乱真的推拒动作,嗔道:“帅哥,别,我今天来那个,只能陪酒的。”
她说着,整个人柔柔弱弱地往后倒去,正好靠翻了茶几上的一瓶酒,酒瓶摇摇欲坠地就要跌倒,女孩浓墨重彩的脸上露出一闪而过的紧张。
骆闻舟却在那一瞬间突然伸出手,稳稳当当地越过她,一把将酒瓶捞进手里,一滴都没洒。
Linda愣住了。
骆闻舟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当然猜得出包间里有窃听器,不在茶几下面就是沙发底座——现在看来,应该是在茶几下面,这女孩企图装作意外,用洒出来的酒破坏窃听器的动作实在太明显。
骆闻舟看了Linda一眼,一语双关地说:“女孩子做事要小心一点,不要毛手毛脚的。”
Linda以为他没领会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