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皇好整以暇地坐在辰极殿中看完前一天送上来的奏章,直至午后才出宫驾临禁城外围的皇家别苑。他本来是极其憎恶伯彤了,连一眼也不想多瞧这个始终插在他和应昀中间搅局的混账玩意儿。无奈伯彤这厮意志极为坚定,简直形同胡搅蛮缠的市井无赖。自从他被凌霄赶出宫去以后每日都递书求见,三番五次吃了碰鼻灰之后,甚至不惜手写血书,说是任死也要面见陛下。他毕竟是奉着羽族长老之命前来道贺的,羽皇多少也要顾全一些元老们的脸面,这才勉强点了头同意见上一面。可凌霄到底还是嫌弃伯彤挑拨生事,不愿再宣召这个灾祸星进宫,只允了与伯彤在那座他被看管暂居的别苑说几句话便罢。
伯彤前一阵子受了羽皇怒极时的当胸一击,其时伤得甚重,但他仰赖着身边带着的羽族灵丹妙药补养,如今内外伤处已经是尽都痊愈了,唯独元气尚且亏虚。而今他气色还有几分不足。凌霄斜目打量了伯彤几眼,真恨不得当时一击将之毙命,省得这根rou中刺再来作怪。伯彤本人倒是面色坦然,好像丝毫不担心自己被帝君所猜嫌记恨。他持礼拜见了羽皇之后,惨白着一张同凌霄酷似的脸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臣弟此来是听闻陛下欲要在年内册立新妃。但请恕臣弟冒昧了,还不知陛下这回择选的是梵天境内哪一部的佳人呢?”
凌霄被两个内侍伺候着安置在上座,漫不经心地端着茶盏回他道:“身为外臣探问内闱之事,你倒也懂得这是冒昧了?不过无妨,封赐后宫之事总是要诏告天下,尔等早晚都是要知道的,也不忌惮先告诉你。这回朕要册封的新人你早前已经见过了,正是金麟部的应昀。”
“此事果然不出臣弟所料啊”伯彤闻言苦笑道,“可请陛下再恕臣弟冒犯直言,应昀他并非是适宜册封的人选!臣弟此言真正无一字一句出自私心,都是为我羽族昌盛永固考量”他说到这里,一掀袍角重重跪了下去,仰面望着凌霄说:“臣弟恳求陛下万万要慎重行事!金鳞部乃是天龙五部中实力最为强横的善战雄兵,也是梵天境中除我羽族之外的最大部族,族裔向来凶猛好斗,早在珈蓝明王时就暗暗怀有不臣之心了。遥想当年诸王征战时,陛下与我族殊死奋战才击败了这群逆贼,中间战事也是凶险非常。虽然后来金鳞部内所有能够临阵之兵将都已经负罪受了天龙降堕的刑罚,暂且没有余力作乱。但世人都深知此部是如何骁勇凶悍,其妇孺辈各个都能披甲执戟,亦不输给那些久经沙场的强卒。而今虽然被流放到天境边界的瘴疠之地,若倾尽其所能,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更何况天龙降堕,并不延及子孙,金鳞部得了喘息的余地,只消繁衍生息两代之内,实力便会回复,届时必然会重新成为陛下和我羽族的心腹大患啊!”
听了伯彤这番有理有据,似乎真正是赤胆忠心的谏言,羽皇却毫不动容,只淡淡问道:“所以呢?若都依你而言,朕又要如何是好?”
伯彤见事情有望,急急跪行向前几步,肃容叩首道:“臣弟求陛下以羽族气运为重,千万不要再施恩厚待于金鳞部,勿使其有所倚仗,生成祸患!陛下宠爱后宫本来是理所当然之事,可后宫与朝堂也是一脉相牵,互为表里。臣弟虽然早就认识应昀”他说到这里,因着三人之间纠缠不清的孽情,到底是有些难以启齿,含含糊糊地带过话头:“金麟部在宫中服罪的奴婢有幸得了陛下宠幸,自是您心地慈和,已经算是赐给了他们天大的恩荣了。若要册封这逆贼后裔为嫔妃却是大可不必,也省得龙王那老贼首恶心不死,又要借此循着翻身之机,将来造成天境一大祸乱”
羽皇举袖一挥,内侍们即刻鱼贯倒退而出。他深深凝视了伯彤片刻,忽而讥笑:“不愧是朕的好皇弟,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十足漂亮。可你扪心自问,真正是无一丝一毫私心?哈哈好一个殚Jing竭虑为羽族打算的贤王!”
伯彤本来大义凛然地跪在堂下,摆出了一副以死直谏的忠勇模样。他猛地听得羽皇如此说,毕竟还有心虚,禁不住蓦地绯红了俊脸,良久呐呐无言。凌霄同他实则都很清楚,为何他要如此执拗坚持地阻止羽皇册立应昀。
凌霄的真身乃是摄日鬼面猇,这凶禽并不是梵天境内代代以血脉相传的自然生灵,而是天地间极阳之Jing偶然得了玄奥气运造化结成元珠,又被将要涅盘的凤凰神鸟误食,以致于凤凰涅盘不成,骨血被炎火燃尽后凝集为玉卵,遂生出这无父且弑母的异物来。这其中的机缘极其难以达成,简直可以说是亿万无一的机巧成就,所以自亘古以来,在梵天境中生出的摄日鬼面猇尚且不足五指之数。它既然是这般不由父母Jing血融合生育出来的异种,原身也受限于命果因缘,几乎没有能够留存自己血脉的能力。从前虽多有摄日鬼面猇与各部族雌儿相交媾生育的传说,但留下的子嗣差不多都是血统混淆的先天异兽,大半后代都随着母族特征,许多甚至连羽族的模样都找不见了。
伯彤和羽族中的长老深深忌惮的是,凌霄若执意要册封金麟部的皇子为妃,将来所生育的皇子九成会是个传承了应昀父族血统的龙族!如此一来,恐怕整个梵天境将来都会落到一支既强悍又不臣的外戚手中,他同那些长老、族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