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这是”凌霄令人措不及防地做出这等意外举动,本来已经是解衣袒背,乖乖跪地等着领受责罚的小娈奴顿时惊愕得不知如何去应对了。
当下情形实在骇人。幸而梓樱思虑周到,想着顾及应昀那点菲薄的脸面,在他向凌霄折腰告罪之前先就遣退了在殿中服侍的宫人。如若不然,教那些旁杂人等见了堂堂帝君这屈尊一跪,还不知暗中又要生出多大的波澜。
梓樱在羽皇跟前伺候的年月最久,也是个最机灵知事的。她骤见了主上此刻的情形,心中也是大为震惊,但脑中电光只一转而过,立即便噤声伏倒在地,飞快地倒退着爬出殿阁外。唯独留下那一对儿怨侣相向着跪在殿中面面相觑。
凌霄膝行两步移到应昀身旁,面上满是惭愧之色。他展开手臂轻轻地环抱住应昀道:“昀儿,夫君最对不住你。既然腆颜说要一生照顾疼惜你,又因妒恨私心作祟,不能将应承了你的事好好做到。你独自离家处在后宫中,除夫君之外并无别的亲人在身旁照顾着,本来已经是分外凄零无依的,我更应该加倍体贴相待你。否则深宫长年,无尽辰光煎熬,昀儿又能依靠着什么支撑度日?可恨这些浅显的道理我竟然都要到伤你至深了才懂得,当真蠢钝得该死!”
羽皇这一番话的确出自诚心实意,说出来也就格外动人了。应昀入宫以来屡次屈膝受辱,实则早有心灰意冷之念,暗自想着永远都不会原谅这个可恨至极的暴君。只是此刻听了凌霄发自深心处的悔过之言,他不由自主地便被牵动心绪,一霎间又勾起许许多多悲酸往事的记忆。
应昀毕竟还是生嫩的年纪,即使像他之前打定了主意要万事顺从凌霄,仍不免气性冲顶,闹到了几乎要鱼死网破不可挽回的境地,又如何能不被这些情真意切的倾吐所打动?他本来还待强装出顺从卑贱的模样敷衍过羽皇这一回发的急惊疯,谁知凌霄摆弄他的手段更为高明,这会儿只不过温柔地环抱着他说了几句话,应昀先前咬牙死忍才装出的镇定神情瞬间崩裂,他黯然地低头一垂下羽扇般的睫毛,如雨滴般的清泪立刻潸然而下。
“夫君知道昀儿孤苦无依,还一直狠狠欺负我”少年单薄的肩膀颤抖着,又竭力想要在这残忍荒yIn的暴君怀里保留一份自尊,不愿再像闺中妇人那样哭哭啼啼求来怜悯,忍耐得异常辛苦。他心中深恨羽皇,硬生生把自己从不解人事的懵懂少年扭折了腰,变成如今这个只能仰赖着主人鼻息艰难求存的低贱货。可惜世间最无用的东西便是懊悔,辰光既追不回,他的处境也无法逆转。而倘若想让自己过得稍微有几分人样子,要保护自己身后的众多族人,唯一能够仰仗依靠的偏偏还只有面前这个可恨的暴君
应昀默默垂泪想着事,凌霄见他好似平静些了,连忙搂紧他劝慰:“日后若有什么事,夫君一定先思虑清楚再说,绝不再伤及你。”可惜他前科累累,应昀听在耳里,勉强牵扯着唇角笑了笑当是相信,多少算作给了帝君几分颜面,却根本没将他这句承诺往心里去。
殿宇深广寂静,玉阶冰凉,炉烟袅袅。帘栊外,香花满树,蜂飞蝶绕。当此深春美景,殿中相拥的一双人各怀心思,然而就如此静默依偎着,望之倒也和谐。应昀冲撞羽皇的大罪就被凌霄自己轻飘飘不打不罚地揭过去了,只是水面上风波虽然宁息,深流中漩涡却犹自动荡难安。
既然是同心爱的少年这般’和好如初‘了,暗中松了一大口气的羽皇才敢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又悄悄搬回寝殿中。只是应昀近几日仍然都是怏怏不乐的模样,凌霄也很愧疚于自己先前的劣迹,便只是陪伴共眠罢了,并未强要应昀侍寝。他这样刻意体贴,多少也教应昀身心上都略微好受了些,也有余裕梳理长久以来积蓄的郁恨怨气。
梓樱经过羽皇亲自授意,如今几乎是贴身服侍应昀的人,金罂殿里一概由她主事。这天她教小婢女们晒了好些香草时花,用竹箩盛着拿到应昀面前,道是要给他缝个枕囊,看他喜欢的花色气味挑拣。
应昀近来气色越发Yin郁,除在羽皇跟前还敷衍一二,平日里几乎不再同人说话。梓樱百般用心地逗引他开心,他也如同死水沉沉毫无生气。婢女们特地装扮得鲜艳可爱,犹如珈蓝明王莲花座下童女,娇声巧笑地簇拥着应昀,反倒显得他神情格外抑郁疏冷,全然没有一丝少年天真的鲜活模样。梓樱几乎不敢直视那张如同木石傀儡般僵冷的面孔,指着一箩胭脂蔷薇道:“昀儿看用这个可好?气味是最清幽香甜,宜于安眠的。”
“也好。梓樱姐姐看着办罢”应昀木然地坐在殿中,就仿佛是一尊身披华衣的泥偶,眼珠也不曾转动过来。她暗叹口气,垂首待要退下,应昀忽而道:“骥总管现在何处呢?烦劳姐姐请他一见。”
“昀儿怎么突然想起要见这jian滑的老马Jing?”梓樱大为吃惊,“他人么,此刻倒是就在殿中理事,即刻唤来便是。可”
“那姐姐便唤他来罢。”应昀并无闲情逸致与她叙话,偏过头去只望着窗外绿树。梓樱见状也毫无办法,既不能用强,羽皇又嘱咐了应昀想办的事她要一概照应周全,她也唯有按捺住心中不快差遣小婢女去叫骥风来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