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啊……我知道哥你想啥呢,我不闹事,我们都不闹,我答应过你不会忘的,我也就嘴上爽爽……你说这气受的。”
“谁给你们气受了?”
就在刘喜乐还有一肚子的苦豆子要往外倒时,忽然听筒里传来一声清冷明亮的询问,和高坤以往那缓慢深沉的嗓音完全天壤之别,刘喜乐当下就有点傻。
“你……你谁啊?!我哥呢?”
“在我这儿,你刚说谁给你们气受了?难怪他这几天好像瞧着不太高兴。”
李荧蓝没有回答刘喜乐的问题,但他这话里含着的过大信息量让刘喜乐一时半儿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了。
这口气,这亲昵,要是女的还以为是他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嫂子的电话呢。
“我、我哥他……”
“他不告诉我,你说说好么。”
李荧蓝也没特意放软语气,但他的嗓子本就遗传到了卓耀的基因,声音华丽而张洋,他自己知道,所以平日大多是冷着的,听来更多显得清傲,一旦收起了些疏离,自然而然就多了些慵懒,像猫,也像柔软的天鹅绒,直接就能牵拉到人的心上。
朱至诚、白晖都曾败在此下过,更别说狗尾巴草一颗的喜乐哥了。
于是,喜乐哥迷迷糊糊间就老实地把事儿都全盘道出了,而且他这几天着实憋狠了,姑且不管人啥身份,能不能解决问题,受了委屈还不能给人诉诉了,所以连带着那些怨气,一道巨细靡遗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地都倒给了李荧蓝。
李荧蓝默默地听着,嘴边甚至还带了点笑,只是却是凉的。
☆、第29章 笨蛋(六)
刘喜乐把那郑经理和俩工头的恶形恶状一通数落,最后总结道:“这些货说到底就是看不起我哥和我蹲过号子,我知道我哥的脾气,老吴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那么多口就等着他拿这点钱回去养着,而那洋贼子,就是个见了女人走不动路的,宁愿在娘们儿面前耍威风,其实那些老底全是借来的,到现在外头还欠着债每个月等着还呢,这事儿我哥要不顶,这俩只有吃不完兜着走,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软,旁人对他好过一分,他会拿一百分去还。”
“那边要他怎么赔?”李荧蓝问。
说到这个刘喜乐更是来气:“呵呵,不过就一二十平米的货仓烧黑了芝麻大小的一点墙面,开口就要价两万,你说我们哪儿去弄这么多钱来,得,等于我哥这小半年的活计都算是白干的!到头来屁都没留下。”
“他现在搬哪儿了?”李荧蓝更关心这个。
刘喜乐纳闷:“你不是说他在你这儿……我还想问你我哥住哪儿呢?”
李荧蓝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你们什么时候走?”
刘喜乐道:“我等我哥啊。”
“那行,明天我过来一趟。”
不待刘喜乐答话,李荧蓝已是迅速确定好时间地点后,爽快地挂了电话。
刘喜乐瞅着那嘟嘟作响的手机不由一头雾水:哎,这说了大半天的,电话那头到底是谁来着?!
李荧蓝收了线,顺便删除了刚才的通话记录,又若无其事地去看了一会儿外头的表演,一到时间才到了食堂和高坤会面。
高坤已经买好饭等着他了,见了李荧蓝忙道:“对不起……不知道怎么就拿错了。”
李荧蓝和他把手机换回来说:“屁大点事儿。”
“下次不会了。”高坤还是介意。
李荧蓝睨他:“公司的事儿找不到我自然会找万河,万河知道我在哪儿,我都无所谓,你紧张什么,难道手机里有什么秘密不能让我知道?”
高坤一怔,立时摇头:“没有……知道我号码的人不太多……”
“都有谁?”李荧蓝似乎对此感兴趣。
高坤也不掩藏:“有你,还有喜乐……和其他的朋友。”
“喜乐是谁?”李荧蓝皱起眉。
“是我的一个弟弟,认的,不是亲的。”
“废话,”高坤要有个亲弟弟自己还能不知道么,“你们是……这几年认识的?”
高坤点头,见李荧蓝不说话又替刘喜乐解释道:“他和我不一样,他是、是抢了钱才进去的,因为家里穷。”用刘喜乐的话来说,干这事儿虽然昧了良心,但他从来不后悔,至少这点钱及时垫了他妈的手术费,而他的下半辈子就当给社会还债了。
李荧蓝却觉得那句“不一样”听来分外刺耳,在高坤心里,抢劫相较于他的情况都只能算是不过尔尔?可李荧蓝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默默地捏着筷子,把碗里的饭搅出一个深深的大洞来。
而剩下的那些所谓的其他朋友,想必也是和刘喜乐的境遇差不离多远的。尽管李荧蓝总是忽略,但现实却是,他和高坤的人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完全圈成了两个不同的圆,只靠着过去那些遥远的回忆来维系着这可怜的交集,偏偏那些回忆并不全是充斥着快乐美好的,就像虚幻又稀薄的泡泡,一旦重新碰撞,也许等待的不是融合,就是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