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透露半句内情。
棠辞好端端一个半只脚踏入皇家大门的郡马为何短短时日内受了重刑不说还遭贬谪去了凉州参军?是女扮男装的身份秘密败露还是为晟王求情而惨遭牵连?除了少数知情者,在街头巷尾市井百姓不知头尾的流言中业已成为一桩无头悬案。
民众各持己见众说纷纭,争执到最后,却都长吁短叹地怜悯同情了一番。
甜水巷。
樵青与渔僮上街采买,屋舍庭院中只有柔珂与棠辞。
豫王府的医官、流散各地的名医乃至太医院的医正都请了来,仍无一人敢言之凿凿地断言安心静养药膳滋补后两条腿会健步如初。
左颊上的纱布前几日拆开,细细小小的一枚“妄”字,黑色的字形,边缘结痂,微微向上凸起。原本无甚稀奇,可搁在棠辞的脸上,与Jing致如画的右颊只稍一对比,就瞧出了狰狞的味道。
棠辞将养了几近一月,离动身前往凉州的日子也不远了,手上撑着木棍勉强可走上一两步,却连长久的站立也甚为耗费心身。
日复一日的原地踏步毫无进步,所剩无几的自信与耐心也消磨殆尽。
接连两日,棠辞又回到了初醒时的模样,躺在床上不发一言,十分排斥与外人相见与对话。
这期间,春华带着懿慈亲手做的食物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当着她的面说说笑笑,一踏出房门眼泪便止不住地掉下来,回宫后也将实情瞒个三四分才敢说给懿慈听。
时近正午,日色正好,淡淡的一层橘黄从云底钻出,投射大地。
庭院里的腊梅悉数绽放,饱满的花瓣缀在枝头,令人见之愉悦。
石桌上搁着四菜一汤,俱是滋补之物。
棠辞坐在木制的轮椅上,起筷扒饭,头垂得很低,几乎埋进碗里,也不知夹菜,柔珂给她夹什么就吃什么。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一颤,视线渐渐定格在左手边的一盅筒骨汤上。
骨汤熬得浓稠,装碗时拂去了表层的浮油,热气渐渐消散,ru白色的骨汤上倒映着她的脸颊。
轻风一吹,水面微皱,左颊上的疤痕蓦地化作蜿蜒游动的几条弯弯曲曲的小蛇,丑陋又可怖。
指间松动,竹筷从中掉落,掉在脚边,她想弯腰去捡,柔珂快她一步,捡了竹筷,起身欲去灶房拿双干净的。
棠辞猛地将她拽住,扯了扯她的衣角,沙哑道:“不必,我饱了。”
柔珂瞟了一眼桌上的瓷碗,饭粒仍堆作小山,鱼rou还好端端地搁在面上。
“那喝碗汤。”柔珂坐下来,从旁拿了只汤碗,舀了半满,递到她眼前。
棠辞闭上眼睛,端了汤碗,不自觉地皱着眉头咕咚咕咚地喝进了肚子里。
用完午膳后,柔珂将碗筷收入灶房。
庭院不大,棠辞一个人坐在轮椅上,被伤痛百般折磨后的背影愈加瘦削,两三片腊梅花瓣飘落在她的肩头。她一动不动地停在那处,竟还不如落花浪迹天涯来得自在,看得人鼻间一阵酸涩。
柔珂站在檐下,棠辞寂寥孤寂的身影烙在她的心头,滚烫而刺痛。
放轻步子走了过去,见她在盯着青石板上用石子儿划出的几条白痕看,蹲身下来仰头看她,微笑道:“偷懒了几日,今日倒老实了?”
每日以石桌为始,棠辞或是手撑木棍或是由柔珂搀扶着,举步维艰地向前迈步,太阳落山时在她力所能及的地方划上一条白痕以作标识。
如今,眼前的几条白痕差距甚微,满地铺满了无望。
棠辞从最远的那条白痕处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微挪了挪右腿,乏力感至下而上地涌来,往日两三个跨步可到的地方不意竟成了她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求,心里战场的号角还未吹响,她已打了退堂鼓。
别过脸去刻意不与柔珂对视,只向她低声道:“我想回房休息了。”
前几日,柔珂都是依言答应,将她推回厢房,又把她抱到床榻上,她以为这次也当如此,岂料柔珂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她,面上神色稍冷:“嗯,你回罢。”
柔珂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要帮她的意思。
棠辞搭在轮椅上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下,低着头,不发一言地默默用手转动车轮向前滚行。为便于她平日习练走路,庭院中的杂物已收拾一空,青石板上齐整平稳,她一路畅行,直至三层矮矮的台阶立在她的脚下,似一座难以攀爬不可逾越的大山横在眼前。
喉间微动了动,身后依旧沉默以对,棠辞狠狠地闭上双眼,双肩不住颤抖,挣扎了许久,待睁开眼时,使尽全身力气迈开左脚,只一小步,额上布满一层细细密密的虚汗。缓了缓心神,双手撑着轮椅的扶手慢慢站起身,没有木棍辅助没有柔珂搀扶,此刻的支撑点在右脚,才站起身的刹那,右腿一阵针扎似的刺痛突突跳动,咬紧了下唇极力无视这股足以令她忆起受刑时剧痛的熟悉感。
一层台阶,宛若一层贴刺树立的木板,拼命踏出去的左脚在落地的一瞬酥软无力,连带着右脚也向一旁瘫倒,周遭无所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