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话本是论述象之恶,又以舜之举作对比,以恶突出善,不过题目是小题,所以只截取了第一句话。
谢景行凝神思考,手里研墨的动作未停,题并不难,若是以常规之道破题,那他这被许多人寄予厚望的案首之席,说不定就会与他失之交臂。
若要想要抓住阅卷官的眼,必须要另辟蹊径。
以谢景行的第一直觉,要解本题,应虚写象之恶,着重实写舜之善,不过,他能想到,其他人必然也会如此解题。
墨汁逐渐散开,谢景行将手中的砚石放下,心下有了主意。
既然大家有志一同,他便反其道而行之,文眼落在“象”身上。
以“舜之不幸,观其弟所有事者而已。”破题,将象与舜交换,以舜反衬托象,象一生兢兢业业,事业却皆是与杀舜有关。
以“夫杀非仁人所忍言也,而日以为事,况施之于兄乎舜亦不幸而此弟矣。”承题,承题同时,将题眼融于其中,重心落于“象”之身,承接上文。
“且从古必无之人,必有一时有之;人生必无之事,必有一人为之,此固造物之戾气,生人之奇遭也。”起讲接入象与舜。
入题句接着论述象之事业之离奇,杀兄夺位,更是让人无法接受,“所谓必无之人者何也欲杀其兄之弟是也,其人未之前闻也……”
……
最后,以“夫象不足道也,舜邑堪一日有此弟哉!”大结。
一挥而就,全文突出象的视角,理所当然地对弟弟起了杀心,杀不成就是死也不瞑目之执着,计划杀弟的紧张,动手前的迫切,成功后的喜悦,将象不友兄弟的形象刻画地淋漓尽致。
落了笔,谢景行满意地勾勾唇。
写完四书题,谢景行抬头看了看日头,已快到午时,院试每日下午申时初之前必须交卷,他需要加快进度了,曾经可是有人写出了魁首文章,却因为交卷慢了些,便被贬为第二,这不是得亏死。
中午的饭食仍由府衙提供,一碗热汤,几块素饼,素饼早已凉透,幸亏七月气温高,吃凉食也无碍。
谢景行几口吃完,随意应付了一顿,接着开始写五经义题。
本以为午后也会同上午一般顺畅,可没想到刚过午时,本端坐其上的王学政却负手走下了高台。
一路走走停停,时而一阅就走,时而驻足细看,眼看着就到了谢景行前面,谢景行心脏紧张地急跳两下,王学政却脚步一转,去了谢景行对面那位学子身旁。
谢景行心下一松,这才注意到或许是师友对他寄予了厚望,他此次院试比之之前县试、府试要紧张些。
在心里为对面那位仁兄默哀了一瞬,那位仁兄自学政驻足在侧,便开始两股战战,手上的毛笔微微颤抖,半响落不下一字。
收回视线,谢景行不再多看,还是自己做题更要紧,笔在稿纸上一笔一划地书写,谢景行拿出了自己最好的状态。
他全神贯注,心神都集中在手头的毛笔和试卷上,殊不知王学政此时已从对面那位学子旁离开。
那位学子松了口气,忍不住跟着学政的身影将视线投到了谢景行身上,为谢景行可怜了几息,同是天涯沦落人啊,连忙又继续书写。
王学政在他旁边站立许久,他可是一字未写,再不抓紧时间,他可就完不成了。
这边王学政站立在谢景行身旁,谢景行全然未觉,笔走龙蛇,集中Jing力书写文章,脑中的字句一一落在稿纸上。
身旁多了一人,谢景行却连眼角都没动一下,忍不住又看过来的对面学子心下佩服,还是自己定力不够,看对面仁兄何其镇定,学政在旁也惊不起他分毫。
直到将五经题全部写在稿纸上,谢景行舒了口气,将毛笔放下,双手十指交叉,抖动两下,放松了僵直的指关节。
接着只需要将折着的另一边试卷翻过来,誊抄稿纸上的文章即可,看来这次考试也挺顺。
结果他还未伸手动作,另一只手先从他身侧伸了出来,直直伸向谢景行刚刚誊抄完,晾晒干了墨迹,卷好放在一旁的四书题。
谢景行一惊,怎么在院试考棚里还有人敢出手偷人试卷的?胆子这么大,衙役呢?
他立即往旁边一看,正正对上王学政清瘦的严肃脸庞。
“贼子”二字被谢景行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僵立在那里,幸亏没骂出口。
王学政并没说话,只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谢景行默默收回眼,将方才被他折起来的左侧空白试卷翻开。
手里的毛笔在空中顿着,报应来得太快,他抬眼看向对面,两人目光撞上,心里都是戚戚然,忽起一股惺惺相惜之意。
院试试卷分为左右侧,右侧是稿纸,左侧是试卷
谢景行静了静心,将笔又沾了墨,开始誊抄,院试试卷不需另找人重新誊抄,阅卷官看到的就是学子自己的字。
这也就要求参考学子除了文章要写得好,还要写一手好字,字迹也是主考官排名时凭据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