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先了容厌一步。晚晚用完这一碗桂花饮,沿着面前的巷道走到尽头,便是护城的长河。河边栽种着柳树,如今千万条褐色干枯的丝缕低垂,等到春日,便会是一条条碧绿色的丝绦。她在柳树下走了许久,随便寻了一处亭子便能放空思绪,独自待上很长的时间。终于这样百无禁忌地出了皇宫,独自走在皇城之中,她走走停停,漫无目的,心情却平静而舒适。不想回宫。一直到了傍晚,她望着干枯的垂柳。大概等到柳树发了新芽,满城的梨树开了第一枝,正好的春色里,便是她能离开的时候。容厌、楚行月……以后的事,谁知道呢。看着坠落的夕阳,晚晚抬手抚了一下长长地垂到她肩头的枯柳,终于转过身,慢慢沿着原路返回。回宫。暗卫现身在她身边为她指路。她与容厌约定好了两个月,便不会提前逃离。路上经过她曾停下用过的那家糖水铺子。别家很少会在里面加羊nai,晚晚尝得出来,里面还加了别的一些药材。虽然只是街头的一家铺子,可口感和效用都还算是不错,里面添的药材,容厌也可以毫无负担地用一些。晚晚走在摊子前,想了想。她大早上出门,得为白术她们带一些东西回去。摊主贴心地问:“女郎是要带回家几碗吗?”晚晚点头思索了下。要给白术、紫苏、绿绮,至于……容厌。御膳房中做出来的,要远比这街上摊子里的干净、美味地多,他应当也用不惯宫外并不Jing细的饮子。晚晚只要了三份,又去临街的铺子买了其他一些好拿的零嘴,分给宫里别的人。暮色四合,她在路上再磨蹭,最后还是走完了回宫的路。回到宫中,晚晚站在椒房宫宫门前,脚步停了停。不知道容厌在不在。她此刻其实不太想要面对容厌。实在是不应该有昨晚。她不应该不去控制自己,就任由他引着她,在他身上感受那种掌控的快意。椒房宫成了记忆的钥匙,一靠近,那些她不想回忆不想面对的画面,便齐齐涌入脑海。昨夜,他没有再遮掩,将他的感受坦诚地让她知道,几乎要将他剖开,想让她去看看没有伪装的他。她能看清他表情的每一丝变化。她握着的力道多大时,他会疼得几乎落泪,她怎样的动作,会让他手指扣紧到关节苍白,脸上红晕却如同醉酒。他的身体、情绪,他这个人,都在她的手中,她想把他怎样就怎样。他纵情起来,难耐地握着她的手,找出枕下他曾给她的那把文殊兰匕首,便想要在他身上刻下她的名字。来不及阻止,他将匕首放在她掌心,握着她的手,匕首的尖端快速刺入他的肌肤之中,猛地一划,一道长长的血痕像是要将他剖成两半。伤口流出大片鲜血,猩红的血ye沿着刀身,汇入匕首两面的镂刻纹理,最后形成的,居然是一朵鲜血绘就的文殊兰。他甚至在因为那疼痛和鲜血而兴奋。而晚晚的视线注意到这朵文殊兰的那一瞬,她忽然战栗起来。这匕首也是他早就给她的,也曾握着她的手刺过他的心口,那时血迹被他一下擦干净,没有让她看到。如今,这朵鲜血绘就的文殊兰再次绽放在锋利的刀锋上。这匕首,原是他早就送给她的文殊兰。晚晚呼吸不稳,用力从他手中夺下匕首,另一只手也攥紧了些,指尖堪堪相触,容厌轻“啊”出声,疼得眼睛氤氲出雾气,浑身轻颤着去抓住她的手腕。他这只手上不lun不类地系着一条散开一半的长命缕。送她匕首时,他还是冷淡又高傲的模样,此时这样掀开了所有的面具,他姿态卑微又低贱地渴求她。他在她面前,骄傲、尊严,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唯有这朵文殊兰一如既往。晚晚等他结束,用酸痛的手为他包扎好匕首的那道伤,等到他沐浴过后,还没回过神。她怎么就和他有了这样一个夜晚……他没动她,没逼她,没有伤害她,没有说一句挽留和乞求,却好像比千言万语都要让她动摇。
晚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不再是昨晚被磨地泛红的颜色,根根雪白如玉。她是真的不想那么快又要面对他。晚晚在宫门口站着,还没等她自己走进去,白术眼尖瞧见她,立刻跑出来,满脸为难。“娘娘。”看到白术,晚晚很快收整好思绪,面色如常,让暗卫将带来的零嘴糖水分下去,却见白术还是皱着眉:“娘娘,陛下他……”晚晚垂下眼眸,像是和往常一样平静,却轻轻抿了抿唇,调整让自己嗓音刻意冷淡一些。“他怎么了?”“您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白术匆匆说完这样一句,便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说着她不在的这一日。“陛下早晨醒来之后,用完药,听到娘娘独自出宫的消息。我正胆战心惊,没想到陛下什么也没说,该做什么做什么。让饶大人送过来今日的奏折和文书后,便在寝殿一整日都没有迈出一步。方才晚膳,可殿门关着,里面也没有人应声。等不到娘娘,我正想去寻饶大人……”晚晚心脏似乎被稍稍牵动了些。她捏了捏手指,道:“我去寝殿看看。”他只要配合着将药喝了,就没关系。晚晚行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才走到寝殿门口,看到门外守着的曹如意,她轻声问:“陛下这一日一直都在里面?”曹如意连连点头。晚晚深吸一口气,望着紧闭的门扉,将殿门推开。走近里间,便看到容厌坐在书案前,面前的灯台火光微弱。他身前是厚厚的案牍,趴伏在书案上,广袖铺展开,即便她走进来,他也没有半点反应,不知道是昏迷还是小睡。晚晚走到他面前,弯下身子,面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