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陵皇宫一度成为她的极乐之地,困于院墙的少女时期,她从没想过,她还可以看到那么多风景。那么多风景,原来只是因为,她长得像瑟瑟阿姐。容厌为什么独独对她青眼?因为他喜欢的人,是她生死未卜多年,已经默认死去的阿姐,叶云瑟。晚晚以前只是低落,这一次,她伤心难受到一整日都吃不下饭。一想到她只是嫡姐的替身,她心如刀割,她想问,他抱着她时,是将她当作谁?没当这时,容厌向来懒得同她多说什么,可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是难受。她做不到,知道自己是替身,还能若无其事。晚晚开始任性,想要他厌弃她,她和叶云瑟真的不一样,她不如阿姐聪明伶俐,不如阿姐才思敏捷,不如阿姐色艺双绝……别再把她当作阿姐了。晚晚想尽办法,她真的宁愿不要他了,也不想一日日被按在深渊底下自怨自艾,把她送出宫做姑子,在她看来都是解脱。当她有了想做的事、有了下定的决心,她才明白,之前为什么她在他身边那么顺利,那么开心。过去她的心思在他面前几乎是透明的,他不介意纵着她,总归她想做的都在他控制范围内,他都不在意,可一旦当她想要违逆他,有了自己想做的事,她才开始直面他的威压和可怕。对她而言,一场兰因絮果,就让兰因还留存些许美好,让絮果尽快结束,这应当是最好的结局了。她动不了他,他也只是喜欢阿姐而已,世上长得像阿姐的人,必然不会只有她一个人。他是皇帝,想要这样一个人并不难,放过她,她不恨他也不怨他,不行吗?做他手里没多少主见的玩物,他可以让她荣华加身一辈子。若是最开始,没有那些美好的记忆,她没那么真心那么深切地喜欢过他,她可以在荣华富贵之下自得其乐安稳一辈子。可是没有如果,她喜欢过他。他不能这样对她。她尝尽了屈辱,频繁的承欢也无异于对她的一次次凌迟。她闹过,逃过,不可理喻、无理取闹。最后她的关雎宫,除了白术和紫苏,全都消失在她一次逃离被抓回来之后。晚晚血都冷了,颤抖着主动去讨好他,他似笑非笑,说她早些听话,乖乖留在他身边不好吗?晚晚开始有了恨意。他不是无趣得很吗,只要她留在他身边,他不是不在意她做什么吗?晚晚要做皇后,要干政,要更大的,后宫之外的权力。容厌是最好的先生,他敢教,她就敢学。她敢要,他就敢给。可她总归是越不过他去的。她好几次以为,她能掣肘他,有机会能为她争取利益,等到她陷入他的罗网,败给他之后……她已经不再只是她一个人,她有了后党。差一点,他总是让她差一点,让她看到了一些希望,又让她明白,看啊,她逃不出他的控制,他只是无聊逗着她而已。差的这一点……是她跨越不过去的鸿沟,他看着她是不是可怜又可笑?晚晚想要挽回一些,只能屈辱地求他,床笫之间,他想怎么要她都顺着他,几次之后,他便能松口。……直到她积攒了一年的政变失败,刺杀失败,她沿着给自己留的后路想要趁乱逃走,不出意料,又被他抓了回去。这一次,她的小朝廷没了,陪她长大的紫苏……也没了。为她撑过伞的新科探花没了,心疼她抱过她、为她Jing心制上陵最漂亮的衣裳的尚衣女官没了,慈祥笑着请她一起吃家常饭菜的老将军也没了……只要在这一次里帮过她的人,都没了。这一次,死了数不清的人。晚晚没有再挣扎,她缩在殿舍桌底的角落,甚至不敢出门去,她害怕听到,又到底死了哪些人……紫苏的血在她手上好像怎么也擦不干净,看到容厌过来,晚晚怕地踢他咬他。容厌站在她身前,看了她许久,他眼睛也血红,问她,为什么就是要逃。她跪下给他叩首,求他干脆一些……杀了她。容厌将她抱起来,她在他怀里发抖,他软下声音,哄着她,只要她以后不再动离开的心思,她原本有的,他可以再给她。晚晚哀求他放过她,容厌也冷了声音。“叶晚晚,再逃,你承受不起那个代价。”晚晚用力咬他,血迹斑斑。她还怕什么?她除了这条命,还有什么?容厌过了许久,才说了一个名字。白术。晚晚瞪大了眼睛。白术,她只有白术了啊……他怎么可以这样拿白术来威胁她?她眼泪奔涌而出,呜咽着,却说不出话来,只能讨好地亲他,用力点头。
夜晚,她爬上阁楼,看着下面遥远的地面,和被她割破的手腕,一路淋漓的鲜血,她坐在窗台上,只要轻轻一跃,就能……结束了。她在阁楼中嘶喊,奔跑,哭泣,撕碎砸碎一切可以毁灭的东西,她甚至已经开始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巨大的惶恐和死亡的诱惑拉扯着她,她好像可以从上空看到自己,在阁楼中疯狂地摧毁与被摧毁,她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脚只能看着自己站在废墟中,朝着窗外走去。这一瞬间,她好像脱离了俗世,情绪一丝丝从她身体和脑海中抽离。她看着自己形容癫狂,却越来越觉得陌生。好像一切情绪都在离她远去。她松开手,身体微微往前倾斜,却在这时,清醒过来。容厌已经赶过来,正紧紧抱着她,先前她意识恍惚挣扎间,拿金簪狠狠扎进了他的身体,他只是握紧了她的手。他也在害怕,颤声解释,他都是吓她的,那些人都没死,只是被他关起来了,他也不喜欢叶云瑟,她不是替身。晚晚已经心如死水,问他:“我的紫苏呢?”容厌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才道:“除了她。”后来……晚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