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诊室交了钱,跟医生仔细询问过外婆的状况,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舒愠才离开。
门开,男人踱步从车里走下来,步伐缓缓但坚定,轻睨舒愠一眼,站定在她俩中间,彻底阻隔灰昀的视线。
“舒愠。”
外婆怕自己有什么意外,怕自己的意外被舒愠亲眼看到,害怕舒愠无法接受唯一亲人的离世。
他笑:“你怎么又来纠缠我小妈?”
小老太,怎么总怕自己有意外。
所以要她提前适应。
舒愠知道,外婆是在让她适应分别,因为外婆身体不好,说不准哪天就会离开。
天空乌压压的垂着,冷风凌冽地吹,炮仗不停往天上飞,一片欢声笑语中,舒愠才发现,原来新年快到了。
女人咬唇,屈膝伏在他腿边,绵软小巧的手轻轻解他皮带。
之后转头:“小妈,你又找他借钱吗?”
丢掉烟卷,轻轻挑起她消瘦的下巴,宋凌誉冷笑,忽然重重掐住她的下颚,俯身下去。
舒愠不吭声,前行坐进车里。
“滚。”丢掉只抽了两口的烟,宋凌誉跟着离开。
夹着烟的手指转到她面前,薄薄的烟雾全都飘到她脸上,钻进鼻腔里,舒愠不习惯这个味道,没忍住咳了两声。
再说了,就算一切真的像他说的那样,那他这个人也不可信,和青梅定下的誓言都能随便失约,能是什么好人。
男人一字一句叫着她的名字,轻飘飘的,落在她耳畔却有千斤重。
空气里回荡着他那句冰到极点的话。
外婆住在市郊的医院,说不想来这边,嫌吵,舒愠去找她只有打车的份儿。
冷漠背后,是无尽缠倦的温柔。
她可不信苦衷。
灰昀不死心地拉着她那个又丑又旧的包:“舒愠,只要我们记得你就好。”
舒愠摇头:“不熟,不记得。”
从前对她那么温柔那么体贴的一个人,自从生病住院后,就性情大变了。
她不怎么来看外婆,外婆一个人住惯了,不喜欢被打扰,哪怕舒愠是她闺女的女儿,也没有例外。
“宋凌誉,我再也不走了,别碰我外婆。”
所以舒愠每次去都只待一会儿,时间长了外婆会赶她,她还不能说话,外婆嫌吵。
“记得我?”闻言,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舒愠控制不住笑起来,“怎么偏偏在我嫁到宋家之后记得我,就算你真的有苦衷出国了,这么多年从没联系过我,现在还谈什么想念。”
冷风又开始吹,咖色大衣下摆被风吹起,女人烫过的头发随着风的动作转为不一样的弧度。
看她回头,男人微微笑起来:“舒愠,去我家过年吧,我爸妈,她们都很想你。”
微弱的光线落下男人脸上,清晰勾勒出他面庞的轮廓,男人冷嗤,曲起指节弹着烟在她眼前头画圈儿,烟灰不均匀的落在她脸上,由灼热转为冰凉。
她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去惹宋家养尊处优长大的公子,那个公子,可是心狠手辣的很。
此刻,她也不过是个盛灰的器皿。
可惜已经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车内顶光昏暗。
只要她不离开,外婆就一定会发脾气,说舒愠扰她清净。
床上躺着的那个小老太,根本不拿正眼瞧她。
舒愠知道,他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是因为找不到她人,所以来找外婆。
说走就走,还是半个月,那时候怎么不怕,等他找到这儿才开始害怕。
两次,每一次都在她失意要离开的时候出现,未免太巧合了。
又是汽车鸣笛。
舒愠情绪不高,缓缓回头,就见灰昀站在自己身后,揪着她那个画着灰太狼的小包。
车内隔板已经被舒愠放下来了,车身一沉,宋凌誉坐上来。
呼了口气,抬腿刚要离开,肩上背包就被人用手拉住。
“你说不碰就不碰,这么把你自己当回事儿啊。”
她是脑子不好使,但不是傻。
他是料定她不会不管外婆的,要拿外婆威胁她。
“舒愠——”
她怎么知道面前的男人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男人点烟,双臂大张靠在靠背上,神色疲倦。
连自己亲爹都敢动手,别的还有什么不敢。
老头子头七跟尾七她都没回,反正不在乎,为了不落刻薄欺凌的名声,宋凌誉会帮她粉饰。
“松手。”舒愠用力才从他手里挣脱,“别来烦我。”
她小时候最期盼过年了,一家人围在一块儿包饺子,吃年夜饭,笑哈哈地看春晚,但她已经很多年没吃过饺子了,年三十也是一个人过。
这次舒愠来,也只待了一会儿就被赶出来。
“再他妈乱穿皮见她,老子剥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