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打开壁灯,胡乱抹去脸上细密的汗珠。他撩起额前碎发坐到床边,空洞地盯着地板上某处。他高兴得太早了,噩梦犹如阴冷的毒蛇,紧紧地缠绕他,尖利的毒牙咬破皮肤刺入血管,让他的殊死挣扎在逐渐麻木的四肢下变得虚弱无力。该死的,也许他该去看心理医生了。或者,还有一个办法。
约瑟夫将视线从地板移到门上,好像那里什么遮挡也没有,他可以直接看进对面那个房间。他猜,这也许可行,鉴于昨晚他睡了一个好觉。虽然这会令双方都非常尴尬,是的,他当然会感到尴尬,毕竟他要向另一个男人主动提出睡一间屋子的请求,这简直能在他“一生中最伟大的事情”中记上一笔。他还需要考虑到冷漠的男人会拒绝他,但无论怎样,这值得一试。他还记得米勒和他说过的话,他必须保持一个健康的身体状态。
当约瑟夫抱着被褥、毯子和枕头敲响对面的房门时,开门的迪恩是一脸疑惑的。
“是这样的,我能在你的房里睡觉吗?”约瑟夫用他的婴儿蓝眼睛期待地注视迪恩。
“请便。”在迪恩点头同意前,没有令人无所适从的沉默,约瑟夫轻呼一口气,跟着迪恩走到床边。
“你总是睡得很迟?”他一边在地板上铺开被褥,一边用说话来掩盖他的不自在。
“不经常。”迪恩重新躺进他柔软的床里。
“我以为你总是晚睡或者不需要睡足人类的睡眠时间,比如上周凌晨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现在,还有昨天晚上,说起这个,谢谢你把我弄到床上。”约瑟夫将毯子盖到腰上,面朝床的方向支起脑袋。其实他更感谢迪恩彻夜的陪伴。
“不客气。”迪恩关上壁灯,房间顿时陷入黑暗,厚重的窗帘把月光阻挡在另一面。
约瑟夫双手交叉叠在脑后,闭上眼感受万籁俱寂的静谧。果然,这是可行的,他发自内心地感到宁静祥和,他爱死这个感觉了。
睡意渐渐袭来,他打了个哈欠,喃喃地道了声晚安,然后在另一声晚安中沉沉睡去。
约瑟夫比约定时间早到半小时,在轮到他面试前,他可以去办公区找到兰吉坎塔尔——如果他在的话——或者他的同事,对他们做一个旁敲侧击地询问。
公司的规模较小,他很快找到了出口部,就十几个人,聚精会神地盯着各自眼前的电脑,手指在屏幕上滑来滑去或者在虚拟键盘上敲来敲去,还有不停的电话。所有人都忙忙碌碌,没有人注意到他。他扫视过不大的办公室,并未看到目标人物。
约瑟夫走到一位黑发女性的办公桌前,倚靠到屏风上,笑眼盈盈地说:“嗨,你好吗?”
“我很好。”女人仅仅是抬头撇了他一眼,又投入到工作中去,对他突如其来的问候漠不关心。
“你们可真忙啊。”约瑟夫感叹道。
“我很高兴你看出来了。”女人头也没抬地说。
金发男人的完美笑容定格在脸上,他轻咳了一声,硬着头皮继续问。“你知道兰吉坎塔尔先生的座位在哪里吗?”
“兰吉坎塔尔?”
“是的,苏尔亚·兰吉坎塔尔。”
女人敲击虚拟键盘的手指停住,像是被困扰了。一会后,她才茅塞顿开。“如果你说的是那个苏尔亚·兰吉坎塔尔。”她伸出食指指向她身后的某个方向,“他的座位在那里。”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是两张陌生的脸孔和一张挨着角落的空桌,想必那就是兰吉坎塔尔的座位了。约瑟夫道了声谢,走到任务目标的办公桌前,打量起他桌上的摆设。
桌上整齐地码着一排贸易类和小语种的书籍,以及一排文件档案。杯子,抽纸,常用药之类的日常用品也被整齐地摆在一边。除此之外,还有贴满半面屏风的纸条。约瑟夫随便看了两张,一张写了周六是珍妮的生日,烛光和玫瑰;另一张则写了明天2400前上交一份产品展示。他拂过桌面,干净得没有一点灰尘。虽然座位是空着的,但却极富生活气息,就好像每天都有人坐在椅子里忙碌地工作。
约瑟夫迈开一步,在另一张办公桌旁站定,面带笑容,礼貌地打断对这姑娘而言,不,对整个办公室而言都非常具有吸引力的工作。“打扰一下,请问兰吉坎塔尔先生去哪里了?”
感谢上帝,沉浸在工作中的姑娘抬起头看向他,而不是仅仅撇他一眼。如果她也这么做了,约瑟夫就要开始怀疑人生了——他竟然在魅力上败给了一份工作。
“兰吉坎塔尔?”她的反应与门口的黑发女人如出一辙。
“是的,苏尔亚·兰吉坎塔尔,坐在你后面这个男人。”约瑟夫指了指她身后的办公桌。
姑娘一点头,灿烂地笑道:“哦,是的,是他。”
“他去哪了?”
“洗手间?”她不确定地说。
约瑟夫看了眼他整洁的桌面。“看起来不像。”
姑娘站起来也看了看他的桌面,然后越过屏风拍了拍她的前桌。“兰吉坎塔尔去哪了?”
“他去境外考察市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