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灯火通明,闻安书从一场漫长的梦中醒来。
睁开眼恍惚间好像看见自己躺在透明匣子中,占据了别人的视线,但那只是一瞬,估计是梦的余韵未消,渗透过梦与现实的边界,叫他变难以辨认。
方启宁耍狠地威慑他,从站着到扶着黑色箱子,到蹲下缓神,再到睡下。现在人歪倒在躺椅上阖了眼,没再理人,看起来很累。
他尝试过大喊,企图将人喊醒。
但方启宁深得乔西莫真传,也染上了嗜睡的老毛病,怎么也喊不醒。
闻安书不觉得累,不觉得饿,有点困,但最难受的是无聊。
这种过于缓慢的时间的凌虐,没有期待伴随,简直就像沾了盐水的鞭子抡在身上,一分一秒都无比煎熬。
他愣愣地望着刺目的天花板,望久了眼前也不再有一个个白色的Yin影,转而变成一片均匀的白茫茫。
应该是过了很久。他的眼皮又在打架,眼睛干涩。
机器运作的声音嗡嗡作响,像蚊子绕在耳边,他怎么也没办法安心睡下。
心脏空落落的,好像在空中踩着绳索,总感觉下一秒就要摔下,跌得粉身碎骨。
“主人,您睡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
机械女声响起。
方启宁连眼睛也没有睁开,喃喃一句,“没力气醒来,再让我休息一小时。”
“好的。”闹钟一样的女声回道。
闻安书的心莫名就落到了实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方启宁醒来跟他对着干,也比他一个人独守着安静强。
距离希望的出口,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闻安书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醒来时既不在地下室,也不在自己家,更不在闻宅,又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只有一片没有色阶的单调的白色。
灯光是白的,墙壁是白的,地板是白的,床是白的,衣服是白的,人也是白的,白的皮肤,白的脸色,白的嘴唇,连眼神里都是白茫茫的,只有反射进视网膜的内凹的脸颊和过于宽大的衣服打下的Yin影才沾了点其他颜色。
是方启宁。
他喊了一声。
方启宁没有应他,默念着他听不懂的公式。
奇怪,既然是默念怎么听得见。
门外响起人的脚步声,方启宁的身子抖了一下,闻安书就看到自己被套进通白的丧服中,整个人被吸进方启宁的身体里。
宽松柔软的衣裳被吹得鼓起,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风。
然后他看见从白色的衣袍下钻出来好多小人,风把布料吹开,就可以看到它们埋在肚皮上,一口一口咬下肌rou,分食肠子和胃,带血流浆地吞吃入腹,像是一群一出生就很会吃的饕餮,露出餮足的神情。
闻安书吓了一跳,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得与这具身体感受同样的痛楚与恐惧。
大概是那个透明容器可以连通方启宁的记忆。更之前做的那个梦开始清晰,原来都是方启宁的记忆。
闻安书听见有人在说话,蒙着一层雾,很不清晰,“你可是我最喜欢的弟弟,不要再让哥哥伤心,浪费哥哥的心意了,你不知道我准备这么一顿要耗费多少时间。”
白色被说话声震慑,像镜子一样碎裂,黑色随之逸出,填满整个房间。
他看见在黑暗之中有人端来几碗rou,还有一碗骨汤。
哥哥。
他是他抚育长大的,从十二岁开始,数不清的年岁里,一直同他在一起。
憧憬他,崇拜他,仰慕他,追随他,爱他。
他是天使,是救世主。
也是无间地狱。
好渴,好渴,喉咙要烧起来,胃要被腐蚀殆尽,好渴。
汤被端起,咕嘟倒进喉咙,润shi了喉咙,直达胃部。
饿疯了,将rou一个劲地往嘴里塞,来不及嚼碎就吞进了肚子。
闻安书听见哥哥的声音在笑着说,“香吧?我猜也应该挺好吃的,毕竟你那么喜欢他们。猜猜那是用怎么做的?”那也是他自己的声音。
拿着rou往嘴里送的手顿住,呆愣愣地望着黑暗中的人,话也说不出来。
“你心爱的乔的骨头熬煮的汤,你喜欢的莫兰煮的rou片,炖得入味,熬得软烂,香醇可口,入口即化对不对?已经经过安全处理措施了,可以直接吃的,你都不知道上流社会的口味有多刁钻,最近居然流行起这种吃法……你可是排在前列吃螃蟹的人啊,你真是爱你的小狗和你的朋友,他们死了你也要跟人融为一体——”
还没等声音停下,就有更大的声音淹没一切声响。
呕吐。
泄满一地。
倾盆而下。
“啧啧啧,真是好脏,不过哥哥不嫌弃你。”语带笑意,就像个真正的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哥哥。
面目模糊的人又从背后掏出一个稍大的碗,盛着两只手。是刚剁下来的,新鲜的,淋漓着鲜红血ye的,手指纤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