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正显然也认出了石柔,他冲她礼貌一笑,但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上一句话,许多认识石柔的男生就争先恐后地围到石柔身边,自告奋勇地开始捣鼓她的半成品自行车,这个说螺丝钉要这么装,那个说不对,得先把筐固定在这儿……
男孩很麻利地从石柔手里接过车子,蹲身抓住她的车链子的一截,石柔便看不见他的脸,只盯着他头顶的发旋看。约莫一分钟的功夫,男孩就替她把车链子缠好了,石柔惊讶于这件事被解决得如此简单,而她却白白在路上耽误了那么长时间。她的情绪瞬间有些崩溃,拉过自己的破车子,一面不停地给那好心的男生道谢,一面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来,她感到非常丢人地低下头。
石柔说,没吃呢,路上发生好多事——虽然就只有掉链子和修链子两件事,但石柔莫名觉得今晚发生了许多事。梅玲揽着她上楼说,就知道你没吃,给你买了一份饭。还有,明天我陪你去骂那个卖二手车的骗子,让他给你换辆车,哎,你脸怎么这么红?
石柔将车子停在一边,扒着体育场外围的铁丝网看了好半天。那天晚上没来得及看清邹正的脸,这下她有大把时间好好欣赏她的救命恩人的容颜。
男生们急于在女生面前表现自己,尤其是像石柔这样的漂亮女孩,身边不乏伺机大献殷勤之人,但总惹得石柔厌恶透顶。邹正倒是看有人帮她,便不再赶上前凑热闹,自己转身去练习投篮了。
石柔新换的自行车依然没有装车筐,这回不是挨骂的二手贩子不给她装,是她不要他装,实际上是自己设置了一个小小的心机。她等男生们中场休息的时候推着车小跑过去,故意问他们中间谁会装车筐。
石柔欢脱脱骑回梅一女生宿舍的时候,梅玲正趿着拖鞋下楼扔垃圾,看见她,问,你跑哪里浪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晚上吃了吗?梅玲有时对她,总有种母亲对女儿的求全责备和责任心。
男生嘿嘿一笑,说我叫邹正。石柔开玩笑说,哪个邹呀?胡诌的诌吗?男生认认真真地跟她解释,是反刍的刍一个耳朵旁……石柔开怀一笑,笑他太老实,她俏皮地说,我知道是哪个邹呀。
石柔满怀愤懑地看着那些蜜蜂般在她身边嗡嗡嗡个不停的男孩们。谁都看上她这块大花蜜,想采到自己怀里去。她焦急得还想跟邹正说几句话呢。
石柔再度骑着她恶毒小破烂自行车绕过法大的婚姻法广场时看到男生们在篮球场上打比赛。一边是刑司队一边是民商队,邹正高高大大的身材很是瞩目,他正满头大汗地在场上跑来跑去。
男孩本是举手之劳,没想到自己顺手的事带给这姑娘这么大的冲击,把人都感动哭了。他本来大大方方的,一下子竟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女孩子在你面前哭,你走也不是,不走,也不知道还能做啥,所以显得很尴尬。石柔看男生为给她修车链子,两只大手叫车油糊得黑乎乎的,也觉得不好意思,赶紧摸出自己书包里的湿巾给男生擦手。男生慌忙推辞,说你别管我啦,车油回去好洗,不然浪费你湿巾也擦不干净的。石柔就哭得更凶了。
石柔还噘着嘴恹恹地咒骂自己的时候,忽然身边停下一辆自行车,车上一个男声传来,哎,你需要帮忙吗?石柔猛地醒转过来,看是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孩正徐徐从车上跨下来,眼睛却不看石柔,早已朝着她拖拉在地上的车链子去了。石柔立刻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地拼命点头:嗯嗯!我车链子掉了半路了……你能帮我修一下吗?
一会儿男生们替她弄好了车筐,她却鬼点子多,灵机一动,兵来将挡水来土
令人意外的是,邹正比她脑海中想象得更好看,整个人一扫大多数男生身上能看到的瘦削猥琐和精明算计,亦或是未入社会便沾染上的油腻轻浮,也并非退而求其次的庸俗不堪和平平无奇,他身上的凛然正气和耀眼的青春活泼、阳光健美是独一无二的,石柔想,也正因有这些品质的加持,才能在那天晚上促使他停下来,只有他停下来,不惜弄脏双手也能够将一个陌生女孩的自行车修好,让她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看到他。
石柔问,那你上谁的刑法?男生说,我上曾文科老师的课,也偶尔会蹭其他老师的。两人便又沉默一会儿,石柔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呀?今天帮我这么大忙,下次请你吃饭。男生立刻不好意思地,哎呀,吃什么饭,不就是车链子掉了嘛。石柔执着地,你到底叫什么嘛,以后要是我能帮上你,你一定也要来找我,我可不欠别人人情。
掉链子这种小事就能把自己绊个狗吃屎!
因为天已经全黑了,男孩不好把石柔一个女孩子丢在路上自己骑回去,于是两人便一同朝着一个方向骑行。男生说,你是不是法大的?石柔惊讶的,对呀,你也是吗?男生笑说,巧了,那我还帮对人了,我是民商经济法学院的,你是哪个学院?石柔说,我是刑司的。男生便激动地,你是刑司的!那你是不是抢到了罗翔老师的课呀?石柔笑说,我没那么好的运气,我不敢抢他的课,怕自己掉了课没课上了。男生说,那你上谁的刑法总论?石柔说,我上方鹏老师的。男生笑,能抢上方大的课,你这运气也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