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他感到悲哀。”
有夏齐文和段恂的两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前，沈怿刹那间就猜到了：“妈妈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我和沈怿已经在一起了，您的许可，他可能想亲自来争取。”
沈凝闻言敛下眉眼，像是在考量着什么。
陆闻津看似对陆家冷心薄情，但沈怿能隐约窥见，陆闻津内心深处，多少还是有把陆垠当父亲对待的。
这是她当时给陆闻津的答复。
“那妈妈尊重你的意愿。”听到肯定答复，沈凝露出祝福的笑容，通情达理得不像话。
“确定。”桌灯的柔光映照着沈怿的脸颊，让他郑重的神情晕上一点儿恬静，“我很喜欢他。”
哪怕这个父亲这么的不合格，连个生日都不愿意给他过。
想到这里，沈怿的语气变得笃定起来：“妈妈和陆闻津合谋骗我。”
大部分照片都是陆闻津偷拍的，还有一部分显然是他身边的工作人员拍给陆闻津的。
这是陆闻津当时的表态。
她确实早就知道了。
可她现在突然觉得，沈怿或许并不需要这一个谎言来维系自尊。
“宝宝，晚上好。”
她看到她的孩子，从一棵怯生生的幼苗，渐渐长成一株向阳花。
“妈妈，早安。”沈怿乖巧地挥了挥手。
沈怿记得，在明湖镇那一晚，谈及未来的择偶，陆闻津说的是“我注定要当逆子”。
她嘴唇翕张，心底仍有些犹豫，犹豫该把事情说到什么地步。
着实没必要偷偷施肥，然后再骗他说他是靠自己才开出了这么漂亮的花。
“妈妈不生气吗？”沈怿歪歪脑袋，眼睛睁大了些，拳头舒展开来。
沈凝当时答应了陆闻津，对沈怿撒一个善意的谎。
透过书房的窗扇，可以看到远处川流不息的街道，和一幢又一幢直指星辰的楼宇，以及别在这座城市漆黑发顶上的一梳明月。
沈怿抱着平板在窗边静立片刻，从夜景中抽离，一鼓作气，拉开椅背坐下，向沈凝发出视频通话邀请。
她原以为，陆闻津遭到这样的拒绝，大概不会再继续给她发那些邮件了——那些有关沈怿每个成长小瞬间的照片。
他的孩子，这些年在陆闻津的照料下，生长得很好，根系稳稳地扎在爱的土壤里，完全能够大大方方地接受所有浇灌。
撤去面上的笑意，正色道：“您说陆闻津对您有怨，可这六年多来，除了您逼他去相亲那次，我从未听他说过您的不好，一句都没有。”
沈凝抬眼，看向沈怿，对上一双幽怨的眼睛。
“而您今天却在我面前对他百般诋毁。”
“宝宝。”沈凝放下咖啡勺，表情严肃起来，“你确定自己对他的喜欢是爱情吗？”
“宝宝找我是有事吗？”沈凝笑意盈盈。
“你和我妈妈有邮件往来？”
“陆闻津，纲常伦理恒在，你不是良配。”
沈凝忖度过后，选择了出卖园丁。
——
这两句话说完，沈怿轻舒出一口浊气。
阳光房里枕在维/尼熊肚子上酣睡的沈怿，自学烘焙
在今天十月，时隔四年，陆闻津给她打来第二通电话，说他预备要付诸行动，她回的是：“只要你尊重沈怿的意愿，我不会干涉你。”
但陆闻津还是照常发着，维持着一周一张的频率，六年如一日。
前些天，陆闻津给她打来第三通电话。
他松开烫手的茶盏，断然起身，推门而出，独留陆垠一人愣坐在原地。
指尖划过屏幕数百次，壁钟时针转了半个圈，沈怿才看完那些照片。
“妈妈只希望你幸福开心。”沈凝说，“妈妈既然没有陪在你身边，自然不能对你的感情生活指手画脚。”
“妈妈，我和陆闻津在一起了。”沈怿正襟危坐，紧握双拳，单刀直入，“像爱人那样在一起。”
照片里有很多很多个沈怿。
她将真相悉数告知，包括那些照片，她都全无遗漏地发送给了沈怿。在告诉沈怿自己预备在平安夜回国后，她挂断了视频。
说着，脑海里忽然响起两句对话——
“嗯，偶尔会有。”
晚上八点半，沈怿洗完澡，换上一套带兔耳帽的粉色睡衣，走进书房。
一个从小就缺乏母爱的人，怎么可能一点都不企盼父爱。
四年前，也是在十二月，陆闻津给她打过一个越洋电话。
“总有一个人陪沈怿走完这一生，排除掉纲常伦理，我会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069
视频被接通，沈凝正坐在餐桌边吃早餐，缓缓搅拌着一杯美式，妆很淡，长卷发被盘在脑后。
“谢谢妈妈。”沈怿展颜一笑，眼里透出狐疑，“不过妈妈看上去好像不怎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