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啊,发烧都烧干了,还没补回来呢。”
吴开言抬头看看,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输到最后一滴,吊瓶已经见底了,就剩输液管里的液体,他推了推呆怔的哥哥,“没了,叫人拔针。”
“嗯。”他手抬起来,触到吴开言嘴角,吴开言惊得坐起来:“干嘛?”
一种纠缠不清的黏糊氛围一点点蔓延开来。
吴誓言垂着头看他,胸腔还在一起一伏,他没动,眨眨眼让眼神聚焦,看着哥哥,因为生病眼睛显得更大了,少了平时活泼灵动的样子,有股柔弱的病态感,鼻尖在医院惨白灯光的照耀下显出一簇小小的亮光,大概是发烧的缘故,嘴唇看上去很干,唇角微微起皮。
于是他改变策略,从那天起,尽可能跟在哥哥身边,在家里,上厕所都站门口给他把风,学校里每天都把哥哥送到班级门口看着他坐在座位上才跑回自己楼层。
吴开言无精打采地摇摇头,脱了外套就奔厕所去放水,刚出来就见吴誓言端着一杯水站厕所门口等着他,他撇撇嘴,“我刚尿了。”
他低下头靠在弟弟肩膀上,把他紧紧箍在怀里,两手张开在他后背游走,从上到下不放过每一寸皮肤,吴开言汗毛都竖起来,茫茫然也搂住他。
吴誓言手停在半空,神色不明地盯着他,像是忘了把手拿下来。
“我没想什么啊,你起来点,别压着我。”吴开言觉得脸有点烧得慌,他推着身前的人,却推不动,不安地低下头,眼神游走着,瞄到吴誓言刚刚包扎的胳膊有一块因为用力血渗透了纱布,“哎呀,你别使劲了,洇出来了。”
“我没事
吴誓言的手臂经过这一用力,鲜血像红色滕蔓一样缓慢地洇湿纱布,在上面悠悠流走,布满一个个微细的小网格。
陈筱茹接过吴誓言手里的杯子,拿了药给他,“你吃了,预防着点,别被他传染了。”
他端起来咕咚咕咚喝了,放回哥哥手里,和站在一旁的妈妈说:“我去睡了啊,还是困。”
吴誓言突然笑起来,笑容苦涩又哀伤,看着一脸焦急的弟弟,他不懂,他根本就不懂,真是个傻孩子。
“所以你得再补上啊。”
中午吃了退烧药后睡了个踏实觉,结果睡过头错过了下午的吊瓶时间,只好晚上来,吴誓言下晚自习就9点了,他还剩不到半瓶,最多二十分钟也就完事了,告诉哥哥不要来了,社区医院离家也不远,他好多了,自己没问题。
“我是疯了,也病了,只有你能救哥了,你救救我吧,弟弟。”
吴誓言对于他的行为欣然接受,看着弟弟跑前跑后在自己眼前他人都变得开朗了,丝毫看不出那天晚上的阴郁样子。
“过来,我给你弄下来。”吴誓言也坐起来,倾身靠近他。
“就快完了。”吴开言轻轻地说。
然后嘴唇一抿,一脸倔强地看向吴誓言。
“起皮了,你没喝水吗?”吴誓言手还是伸着,一点撤回来的架势也没有。
他还是虚弱,懒得动,稍稍歪了歪头,脸贴在椅背上,吴誓言缓了口气,喉间无意识吞咽一下,挨着他在旁边坐下来,也贴上去,和弟弟脸对脸。
“我靠,你别吓我啊,你就是压力太大了,我会跟妈说的,哥,你请假休息一下。”吴开言叽里咕噜地说着,语无伦次地安慰他,也安抚着自己。
吴誓言缩回手,抬头看了看,又看了他一眼,起身向值班室走去。
吴誓言说你救救我,怎么救?
他又不是医生,又不会开药方,找了心理书看得自己差点抑郁。
他急着去扶吴誓言的胳膊,手刚触到,吴誓言的胳膊冷不防抬起来,一下子按在他肩头,吴开言被他晃悠着抬起头来,惊慌无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哥哥。
“不要,弄它干嘛。”他说着舌头伸出来在上唇下唇舔了一圈,双唇顿时显出湿乎乎的红润,舔完后又用舌尖在两个嘴角各处滋润几下。
吴开言是走路过来的,回去的时候坐在哥哥的后车座上,人懒懒地靠在他背上,自行车蹬得缓慢,风悠然吹着,路上人少车少,没了来时的匆忙,吴誓言极是享受这段回家的路。
就这样持续了两个星期,吴开言倒下了,成绩和他的身体一起倒下,或许是神经太紧张,抵抗力下降,他感冒发烧了,高烧不退。为了尽快好起来,陈筱茹让从小到大都没输过液的他去社区医院吊瓶,这回变成吴誓言鞍前马后地伺候他。
晚上睡觉都要让自己醒过来两次偷偷去他卧室看看人在没在床上。
两个人到家后,陈筱茹迎上来,“感觉怎么样?嗓子还疼吗?”
转身回了房间。
吴誓言还是来了,他中午才跑回去看过,下课了又往医院赶,十月底的天气显凉了,他跑到输液大厅的时候脑门上都是汗,大厅里人不多,分散坐着,吴开言坐在角落里,身上裹着肥大的棒球服,头仰靠在靠背上盯着上面的吊瓶,眼睛快要看虚了时候,一张脸挡住吊瓶出现他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