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霜越紧。
林奉雪拔出匕首,在那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撑着身子艰难从地面爬起。
子宫里的缅铃仍然坠在他体内,银链落到腿间,每走一步都发出清脆的响动。他身上的轻纱几乎毫无蔽体作用,林奉雪抓着胸前的衣襟,踉踉跄跄地扶着马车边缘躲了起来。
他狼狈地握紧匕首,身体因持续的大雪而有些僵硬。
今日之事恐怕不会那么简单。林奉雪心知肚明,佘客人常年游走东照与北野的边境,为求东照庇护,必不会轻易偷袭车队。
——除非有人刻意为之。
那么,是谁?
林奉雪眉间微蹙,一时间思绪翻飞。身体被冻得僵硬,尽管他已然很疲惫了,却仍不敢轻易睡去。
在这样的大雪里,失去意识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用匕首划开自己的手臂,鲜血涌出,垂目看向自己正在淌血的手腕。
刺痛感支撑起他的神经,林奉雪暂时清醒了许多。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忽然神色一凛,猛的回过头去,却见不远处一个佘客人正骑马向他奔来!
不仅如此,在他有了动作的一瞬,几乎所有附近的佘客人都朝着同一方向赶来,林奉雪当机立断,撑起身子往顾准方向奔去。
“顾准、顾准——”
风雪裹挟着寒气侵来,林奉雪拼尽全力跑出一段距离,耳边兵戈相向声迭起,可身后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他本就被叶玉衡折磨尽了力气,此刻双腿如同千斤重,只是凭借本能在求生,身子摇摇晃晃地几欲跌落。
忽然,一支利箭擦过林奉雪耳边,直直向他身后射去。
那原本就要抓住他肩膀的佘客人轰然从马上滚落。
林奉雪脚下一软,跪倒在大雪之中。
利箭接二连三地射杀追来的佘客人,剩余的蛮夷眼见情况不妙,立即调转马头快速离开。
林奉雪蜷缩在大雪之中,只听得一阵凌乱的马蹄声,而后一双宽大粗长的双手将他从雪里抱起,那人的身体像是雪夜中炭烧的暖炉,林奉雪不由自主地靠近他,埋进他的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一座装潢辉煌的宫殿里。
林奉雪待在软缎间咳嗽不止,那人守在他的床前,见他苏醒,起身扶住他的后颈,缓慢帮他坐起身来。
“水。”
一只犀角矮荷叶杯抵在林奉雪的唇边。
林奉雪顺从地张开唇瓣,小口小口地喝了。一杯水下肚,林奉雪总算缓过来一些,他抬起头,这才看清这个救出自己的年轻人。
那是一双幽绿温润的眼,金发齐腰,身材高挑,脖颈手腕都带着金器,衣袍华贵繁复,一看便知身份不俗。
“在下东照四皇子,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林奉雪起身下床,欲要施礼,却被那人一把按住双肩:“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四公子身体虚弱,应该好好养伤才是。”
年轻人冲他温和一笑,长发散落在他肩头,他长身立在林奉雪身前,左手放在右胸口前,微微躬身,垂下眉眼:“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北野太子沈澈,奉父汗之命,特来迎接四公子。”
躬手礼,这是北野最高一级的礼遇,通常只有王公贵族才能受得起。
林奉雪报以一笑:“太子殿下客气了。”
“四公子是我们北野的贵客。”沈澈望向他的眼睛:“这次主事之人,北野已着人彻查,这件事是我们北野待客不周,待到缉拿后会立即处以断首之刑,其家人流放为奴以示警告,四公子不要担忧。”
沈澈温柔地替他备好了更换的衣物,交代了许多,告知他今日夜里北野为他们举办了盛大的筵席:“四公子,你可在这里休息几个时辰,下午宫里会派马车迎接,父皇好客,很早就盼着你们来了。”
林奉雪谢过他,问:“与我同来的东照使臣呢?”
“他们无事,公子请放心。”沈澈替他熏好了香,问:“公子想要见他们吗?我可以着人去请。”
林奉雪笑笑:“也罢,没事就好,不必多走这一趟了。”
沈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但是我来时见顾大人已在外等候许久,他似乎…非常担心你,想来你们之间的关系一定很好,我从未见过那样焦灼无望的神情,就像是——”
林奉雪抬起那双琉璃似的眼。
沈澈一顿,笑了笑,说:“是我唐突了。四公子请先休息,我还要替父皇处理遇袭之事,就不多打搅了。”
他说着,执起林奉雪的手腕,轻轻落下一吻。
林奉雪目送他离开,房门悄无声息地闭合,闭合前,林奉雪看见守在门前的几名北野士兵。
名为休息,实为监禁。
他坐在床上沉默了片刻,忽然抬手,轻轻地掀开了被子。
轻纱已然被换下了,现在他身上的衣料显然是北野的软罗缎,触手光滑细腻,明艳如烟罗。
林奉雪撩开袖口,匕首划伤的地方已仔仔细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