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福伯为了听明白茗荷想对他说什么,把份子钱全花在求神拜佛、寻巫问卜上了么?直到囊中羞涩,他都不敢用风云峡的钱,只来问我借。你见惯了福伯卑躬屈膝,见过他老泪纵横,哭嚎着拿脑门猛叩阶墙,说他害死了好好一个花朵似的姑娘么?福伯是从小照顾我们俩长大、张罗我们吃饭穿衣的人,你怎么就将他逼成了这样?”
“这些年我辗转于诸脉之间,你问过我一句么?你连我还在不在山上,都一无所知!三年前,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你要往拏空坪寻范长老,专程去等你,你却连我在飞雨峰都不知道。从那时起,我便知我再回不了风云峡。
龙方飓色端详半晌,不禁哑然失笑。
是懂的。我花三千点讨柄神兵回来,只是为了向你交待,这个道理,你却不能不懂。你懂么,我的好师兄?”
召羊瓶价值一万五,能在现实中召唤羽羊神,“一万五千点”这个门槛,可视为是连接现实与降界的基础值。高于这个价格的奖励,能从降界带回现实界,龙王筋驳上断腿显然符合此一标准。
换作是你,你也会这样的。别再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骗自己了,我们……其实没有这么不一样。人都是这样。
龙方飓色微眯的小眼中掠过一丝悲悯,摇头笑道:“其实我也不明白,不懂和不在乎有什么分别,但你对身边人一直是这样,对我、对福伯,对茗荷……你知不知道在福伯心里,始终认为是他害死了茗荷?他告诉我,直到现在,他常转头就见茗荷垂首站在墙角,掉着眼泪,嘴巴无声歙动着,如怨如诉。而你,甚至不许他明着祭奠茗荷!
他不是没有犹豫心软过,但舒适的现状谁也不想改变;而那些犯下的过错无论无心或故意,承认、面对毋宁太过痛苦,为什么不放自己一马,眼不见为净?最终的结果就是这样了。
眼角迸泪,身子颤抖。
“……这样,你还有脸说‘我什么时候扔下过你’?就为着你的自私和无良,你扔下了所有人!福伯、茗荷……还有我,我们把你当自家人,关心你、照拂你,你把我们当成了什么!”
枉费……枉费我拿你当兄弟,当你是和我一样的人。韦太师叔说得半点儿也没错,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成为英雄,应风色心想。就算把龙大方拉拔到自己身边,给了他与自己一般的高度,他看的还是这般短浅。为下人出气?荒谬绝伦!
“所幸玉骨告诉了我,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龙方飓色耸耸肩。“据她们在兑换之间听过的语气不同,玉骨认为最少有四位羽羊神,其一是女性;和使者、鬼牙众一样,四位羽羊神也在降界中竞争,具体的规则不清楚,可能是比谁举办的降界被破关得更快之类,这点还缺乏更清楚的情报。
“刚说到哪啦?是了,龙王筋,两万五千点。你瞧我,老是岔题儿。”天火翼阳刀烈焰熄灭,余烟袅袅,龙方飓色垂落刀尖,缓步走近,自顾自地笑道:“安安分分积攒点数,约莫第十轮都存不到这个数儿,而降界是一次比一次艰险,要是堪堪死在第十轮上,岂不是白忙一场?”
应风色“骨碌”一声咽下唾沫,仿佛硬生生吞了枚满布棘刺的珠子,疼得
“泪血凤奁”将应风色引至铁鹞庄,因缘际会结识叶藏柯,联手取得“刀鬼”可能是当今执夷城尹马长声的珍贵线报,应风色虽未将个中细节和盘托出,但龙大方知此物与刀鬼的真身有关
应风色瞠目结舌,就算此际咽喉无损,也挤不出只字片语反驳。
“但四位羽羊神各在降界里,放了一样宝物,各有异能,也能透露羽羊神的真身;我们寻得其中一样,便是那只‘泪血凤奁’。”
说到酣处,仰头大笑的壮硕胖子拔刀一砍,砖碎挟着炽烈火花四溅,沾上的帘幔、木质家俱等无不窜起缕缕烟焦,宛若炼狱。
“师兄你的眼神里除了怒火,还有满满的委屈悔恨,估计在想‘亏我拿你当兄弟,你却为女人和下人与我翻脸’云云。但,想做兄弟的始终只有我,你在夏阳渊时便抛下我了,是我一直追着‘应长老’的背影亦步亦趋,而你,只当我是四周围观簇拥的人群,连张脸都不配有!
这正是应风色的疑问。龙大方可不是笨蛋,出身经商致富的龙方本家,他骨子里有商人的长袖善舞和精明,没有合理的途径,两万五千点目标形同虚设——应风色口口声声要换“召羊瓶”,甚至不惜一掷所贮,先换了小召羊瓶,是为对羽羊神施行心理战,并不是真信有什么异能。
这不是我的错。应风色想。
在奇宫四百年的基业之前,福伯算得了什么,茗荷算得了什么!你竟把我和他们相提并论!应风色眸光怨毒,鼻端虎虎喷息,握住断臂的左手五指不觉掐紧,仿佛忘记疼痛。
(你……你就为了这种事,与我兵刃相向……)
“风云峡一直是你当家,你试过在长老合议上为我说一句‘让龙方回归本脉’么?没有。不是有谁拦着我回去,而是你根本不曾要求。独占一脉资源的滋味可太爽,怎能让半残的瘸腿胖子沾光?我大风云峡面子挂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