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西晒,梅贵妃热得醒来,迷蒙犹以为仍在梦里,双手不自觉在身边摸索,原来不过是他在榻上睡去了,做一场妄想之梦罢了。
恍惚中梅贵妃都忍不住要狠狠嘲笑自己,原来自己竟还没死心吗,那人就是──。
”怎起了?哎─,日头这般晒了?”
梅贵妃征征地,迎光模糊瞧见一个挺拔的暗色身形就站在榻旁,替他将帘子放下。
“皇上──!?”
“怎了?”衡与帝将帘子遮好,转身便见一清丽美人,直愣愣地看着他。
帘卷西风,红消香残,人比花瘦。
俗话说:想要俏,一身孝。贵妃本自肌雪貌艳,骄傲怒放的姿颜相憔色悴,艳盛凤眼宛栖秋梧,一把浓亮的黑发迎风飘零,松落落的衣裳悄窥零丁身姿,倒很有些惹人怜惜的意思。
梅贵妃睡得额角压了一摺红印,衡与帝走到榻边弯腰俯身,手指轻轻拨弄贵妃额发,温声道:”醒来了?你睡去不久,再眯一会也无妨。”
梅贵妃照样去摸了摸抚在额上的手,猛地挺腰起榻,便听他突兀地唉了一声按头倒在榻上爬不起身。
“哎─哎─!别起这麽急,瞧你昏头了罢?”衡与帝忙忙将贵妃按下,扒来软枕置在他颈下。
衡与帝见梅贵妃那劲头似是未过,坐在榻边上按他的额头缓解晕眩,又边道:”朕问过了,这些日子你未曾好好用饭,忒狠的把自己身子骨都饿坏了,一时虚就易头晕,朕已传人备了点心,一会你用点好罢?”
梅贵妃躺在榻上低声回应:”嗯─。”心中却想,怕是我真的想晕了头吧!?
然而额间指上却是他眷求的温度,暖得令他昏情揉得令他动爱,原来这人并不是他以为的无心吗?
自他遴选被指入宫起,便知此生所望再也无法实现,原以为就此殇没深宫,却不料会身陷情难当中。
梅贵妃想起进宫册封时衡与帝特特独封他的徽号,御笔赐下的无枝梅图。他头一天坐在陌生的宫里既是不解又是惊惑,他明明至少有十年间不曾表露,衡与帝怎会知晓他最爱梅花?
忽地骤闻四妃中头个宣他伺寝,那日晚间衡与帝乘着月色潇洒而来,他被按在床上,勃立的欲望让这个英姿挺拔的男人吞没,埋在衡与帝的身子里起伏间意乱情迷得不知如何是好,从此旋绕在若即若离的帝心上困乱得忽苦忽甜,再也不复昔日喜花赏艺的悠然坦畅。
梅贵妃不禁想,为何要纠结?为何要琢磨?又为何要压抑?既已入宫,无论如何,他是他的人,他也是他的人了!
“──我不晕了,您别按了。”梅贵妃忽弃下软枕,撑起身体躺在衡与帝腿上,压着衡与帝的大腿调整了个舒坦的姿势。”让我这麽躺一会儿。”
即便有过交肤深入之事,衡与帝也一直把妃嫔伺寝当作繁育世继的国家大事,并不觉同妃嫔们熟捻亲密。此时倒不太习惯同贵妃有意外的肢体接触,但也不至於将因他过错才把自己关到身虚体弱的贵妃推开。
衡与帝大方献上自己的腿给梅贵妃作枕,但观贵妃陡然猛行这着实过头亲昵的举动,似是有何意味,他小心翼翼地抚上贵妃的肩头问道:”贵妃还怪朕吗?”
梅贵妃侧身转过,环住衡与帝腰身,将脸埋在他腹腰处说:”我信您说的,不怪您了。”
梅贵妃远比後宫妃嫔所知更多,在听说衡与帝苦孕之後,他就命家里人送来妇孕医书,来回扒拉着就差没吞了。他在查阅医书时曾看过数例难以解释原因的可怖案例,有妇人在生子前後心生臆病,竟有自尽或厌害幼儿之举。他初看时深觉不可思议却不以为信,现在想来是他轻忽了,许是衡与帝恐遭那不知名的病症影响,幸而只是轻微,梅贵妃只庆幸衡与帝现在还能这样悻冲冲地直闯他的寝室。
他轻轻磨蹭衡与帝的肚腹,衡与帝已经感到有些为难别扭。梅贵妃进宫後行止惯是冷热无常,虽说不论哪个都是几乎冒犯的举动,衡与帝对他可说是百般包容了,但现下这麽无间的举动,却是连自小一同长大的岳皇后都不曾做过。
可这当下前嫌缓释的和睦气氛,总不好将他推搡一旁去吧,又听贵妃在他肚子呼呼喷气乾脆直道:”我自也气愤皇上将皇儿送走,令我父子相离无法相见!但是皇子降驾,本是嫡亲父家,又是我父母亲自养育,任是谁也委屈不着皇儿,想来我再没有可担心之处。只是我想不透,为何独独将与我生下的皇儿还回父家?难道是皇上厌恶我吗?”
衡与帝忙握住贵妃肩头将他扳过身来,俯身对他急道:”朕绝不是─”
梅贵妃按按衡与帝的手腕止住他的解释,躺在他腿上朝衡与帝将盛华绽放,款款一笑:”我信您说的,信您没有──信您不是有心那般待我,叫我为您伤心。”
美人笑颜灿若星采,衡与帝发觉贵妃那双迷人凤眼流露如蜜般的缕缕情丝,不必细探辩查,也知那分明是,衡与帝不自觉回握梅贵妃的手,被捏在他的掌心里。
衡与帝摩梭着贵妃手指,思索半晌问道:”三皇子可曾取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