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临的友人不多,准确来说,就一个孔连雨,这倒不是他对孔连雨有什么特殊情愫,纯粹是孔连雨个人亲和力比较强。
孔连雨是音修,从前也收过几个出类拔萃的徒弟,但是都折在与魔修的作战中,因此她对现在唯一的徒弟孔静徽格外宝贝。
谢思临同样对陆红裳格外重视。
按理说,两个人都是一样地溺爱徒弟,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孔连雨人缘好,没人说她,偏偏各个都在暗地里指责他过于溺爱陆红裳。
哪来的道理?
他不溺爱自己徒弟,难道去溺爱别人?
况且谢思临自己觉得他也并未溺爱,陆红裳衣食住行最为俭朴,日常除了练剑就是参加各种比武,场场第一,偷懒调皮时也会挨打。
还要他怎么样?
谢思临本就厌弃心重,因为修为高超,五感又敏锐,近两年听别人在背后蛐蛐陆红裳,难免越发厌弃,一进人场,气质更加冷凝。
他不欲与人多接触,不得不出场的场合,往往迟到早退。
陆红裳来得比他早,会坐在他的位置上,吃点摆盘用的瓜果蔬菜,喝点茶水什么的。
他早已辟谷,又不吃这些东西,陆红裳不吃也是浪费,结果这点也成了别人背后蛐蛐陆红裳的理由!
“等不到就算了,他如果有心回来,你也用不着苦等。他若是不想回来,你这么等下去又有什么用?”
陆红裳本来正坐在他的位置上吃水果,见他过来,立刻闪开给他让座,谢思临坐下后,随手收拾了桌上狼藉,设置了结界防止别人探听后,才说道。
他说完。
陆红裳果然又如他所料,急了,牙尖嘴利地问道:“你自己没爹,你哪懂我的感情?说不定他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事,被耽搁了呢,我想去找他。”
谢思临的确没爹,师尊对他来说也只是师尊,谈不上师尊如父,不过他认为这不算坏事,亲缘也属俗缘之一,既然是修仙,早晚要斩断的。
“省省吧,他连名字都没告诉过你,说不定他真不是你亲爹,六年过去,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说不准他早就娇妻幼子在侧了。”谢思临难免语气尖锐。
陆红裳十三,样样出挑,唯一不出挑的就是对她那个不知姓名,不知去向的酒鬼爹的在意。
哪来这么多斩不断的俗缘俗情?
“不可能!”
陆红裳斩钉截铁。
谢思临忍不住嗤笑一声,道:“自欺欺人。”
凡俗男子,谁会记挂一个六年前就丢弃的女儿?
陆红裳不笨,聪明的很,她想不明白这点纯粹是她在自欺欺人。
谢思临忍不住怄气,表情冷峻,不再说话。
陆红裳也冲他摆脸色,面露冷笑,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其他人见势不对,开口逗弄劝说。
谢思临当年右手废了,改练左手剑,并不容易,也在那时候看清了世态炎凉,他对于别人的奉承恭维,毫无感觉,但身边有一个陆红裳,和独有他自己,是两种不同的状态。
虽说他现在随和一些,也不能保证万一他出什么事,别人会多顾及陆红裳一些,但人情总是这样,孩子是软肋,徒弟与孩子无异。
他跟别人有来有往地谈话。
眼神一瞥,跟人群中的一个青年对视上,脸色瞬间更加难看。
四师弟,谢藏天。
当年他打向谢藏天脸上的那一记耳光,时过境迁,总觉得是慢慢打回了他自己脸上。
因为他不像当年那样,确定自己是正确的,确定谢藏天是羞耻的了。
“我去见一位故人,你在这等着。”
谢思临起身,又交待一句:“别吃了。”
陆红裳吃完了桌子上的瓜果点心,不爱收拾,到时候又得他来收拾。
“嗯。”
陆红裳答应下来。
他快步离开。
一处空旷荒芜的庭院里。
谢思临打量着谢藏天,都是修仙者,谢藏天的天赋当年在师门里也是一骑绝尘,不逊色于他,七八年过去,彼此都模样未改。
谢藏天显得比他急躁,也率先开口说道:“师兄,你收徒了?我听说她天赋不错,叫陆红裳是吗?”
当年错对,已经偏移。
谢思临踌躇反思之时,猛地听到谢藏天提到陆红裳,本来就不多的反思愧疚之情,顿时消弭,转而警惕甚至愤怒地看着谢藏天,克制着情绪,冷漠地说道:“你早已被逐出问天门,问天门的任何事情也与你无关。”
他并未怕过什么,年少时唯一害怕的事情是被谢意逐出去,又过回在战场上乞食的日子,而现在他已经是问天门掌门了,所以便不怕了。
陆红裳是他新的害怕。
他刻苦、自制,庇佑众生,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四师弟谢藏天。
当初谢藏天被魔修当众羞辱强暴,他上前打了谢藏天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