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的时候,姜涞的腿哆嗦颤抖个不停。
后他半步落在地上的帝渚足尖踩地,衣袍翻飞,长发飘散,堪比叶间飞鹊的轻盈无痕。
御书房外的游廊下,几个侍立太监突见两人从天降临,皆是吓得一惊,随后又赶忙迎上来扶住脚颤欲倒的姜涞,小声惊叫成了一片。
帝渚甩袖退到一边,冷眼看着,鼻腔发出不屑的一声低哼。
“果然废物。”
正被太监们小心扶着的姜涞闻声抬头怒瞪了她一眼,唇齿颤抖,眼眶泛红,似欲说还休,可到了最后终究一句反驳之语都说不出来。
毕竟他确实吓得够呛,抖得腿到现在都是站不直,委实狼狈。
可是禁军环绕的皇城之中又有哪个不怕死的人敢飞檐走壁,肆意踩着屋檐一路飞身越过,还‘挟持’了个太监一起?这放在常人身上,不被砍头百次才怪。
都说承平侯恃才傲物,武功登峰造顶,非比常人,往前他只见识到了这人的高傲不羁,至于那人人传的神乎其技的武功,他今天才是真真长眼了!
恃才傲物的帝渚丢下这四个字就不再多看旁人,甩袖跃地,飘飘飞起的长长发尾溜过姜涞眼前,犹如一抹飘散袅袅的夜色乌云,轻轻荡荡的入了御书房。
殿内,坐在龙案后的皇帝正与左手边的右相说着话,余光忽是瞥见殿门口一抹夹杂金光的黑影一闪,他顿时明了何人来了。
抬眼迎向那人,像开玩笑般的笑道:“皇姐,你总算来了,再不来朕都以为你要背旨扛命了呢,可把朕担心坏了。”
你倒是巴不得我这样做!
帝渚脸色闻之一沉,又迅速恢复原样,稍一弯身向他行礼,再受着殿中在座的几名老臣起身向她行礼。
两方互相简短打了个招呼,她就走向了自己的位置坐下,端了桌上的茶盏浅抿了两口。
自从答应了郑国公少饮酒,她平时无事便以茶代酒,尽量习惯着这浅淡无滋的茶水,免得以后哪次喝的过多熏到了帝渺,不免又会招来帝渺一阵不满。
“今日找了几位爱卿来,是为了商讨本朝与凰鸣的联盟之事。”等到她坐下,皇帝才开口道。
“半月前凰鸣送来了书信,信中凰帝说他有意同凤歌联盟,不仅可以开通两国商户通道,两朝百姓互商互利,还可并肩扛敌,同阻外敌。诸位卿家认为如何?”
他说完巡看了下座的诸人一圈,始终温和带笑的斜长眸子深不见底,是赞是反看不出来。
皇帝话语一落,左相率先出口,断然反驳:“臣以为不可,前百年凤歌皆未与凰鸣联盟结亲是为何?就是因为凰鸣的野心太大了。”
另外一位大人附和道:“左相所说无错,他们国力强盛,兵强马壮,百姓人人好胜,总是挑着周边的小国抢掠侵犯!若非咱们距离他们不算太近,且国家繁荣,他们不敢贸然动手,凤歌也会受到sao扰,咱们还要把这样的国朝引为盟友,无疑招狼入室!”
下座的御史大夫张瑞祥也点头:“臣也认为左相说的有理。”
“左相,张大人,此言差矣,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凰鸣当家作主的是凰帝,他性貌温良,内敛修明,主张休息养民,生下的皇室子嗣也是个个能文能武,知书达礼,他在凰鸣声振寰宇,是个不可多得的明君,怎可与往前的暴戾君主相比?”
对面的右相慢悠悠的反驳:“咱们要看前不看后,只要对凤歌有好处,何必左顾右环,困步不前?”
对于他的说法,左相只是冷笑,不苟于同:“是困步不前,还是作茧自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本相还记得当初梁王爷谋反,受到牵连的林家一脉可就是因为右相这一句话被全族砍头啊!”
“林家家主林长宇再三暗中帮着梁王招兵买马,哪怕他对此只字反供不说,坚称冤枉,但证据确凿,容不得他狡辩多话!此种一心谋二主的小人,凤歌容不得他!”
说起这件事,右相的脸色变了变,字字含针带射,语气严厉,眼尾的皱纹都撑开了,老眼灼灼,厉光四射。
“哦,所以林家上下三百口子就被右相下放入牢,举族砍头,连个刚满月的婴儿都未有放过!”
左相的笑容近乎狰狞,语气狠毒的近乎诅咒。
“可断头场血流成河那日,恰好天降大雪,那时已是四月底了,也不知道那之后右相夜夜睡觉,有没有见到林家三百口子一起入梦索命喊冤呢?”
语落,右相的脸刹那僵硬了,Jing亮眼珠射出寒剑把把直直刺向对面,对面的左相也不甘示弱的瞪圆了眼珠子,露出个满含恶意的狞笑回敬他。
这两个针锋相对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再次因了相悖的意见而当庭揪出旧事,互相不肯松口。
两个人明来明往的斥驳咒骂,也不顾皇帝还在旁边看着,令殿中原本还算祥和的气氛一时凝滞于此,是死水一般的死气沉沉。
两方交汇时皆是刀光剑影,竟是无人敢出声调停。
坐在皇帝下首的帝渚隔岸观火这堪称戏剧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