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是左相的人,靠着此人,左相在兵部说话是举足轻重,一语落地不可更改,而今此人出事,势必朝中主要两派都会为此龙争虎斗,争相提名自己人。
话完语犹,右相脸上浮出几分犹疑之色,帝渚瞧着他的假意作色,心底嘲意横生,却并不开口,只静静等着他的后话。
见状,帝渚嘴角控制不住的浅浅抽动,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她勉强尚能应对,但两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一前一后的堵住了她,前是胡同,后是悬崖,她还有别的路可以退么?
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谁还不会说呢?只是分为愿不愿意说,被迫还是主动罢了。
‘好’那个字,她故意咬的重了些,听起来隐有嘲意彰显。
“但方侍郎乃是兵部侍郎,兵部的诸多相关事物与他离不得关系,侍郎一职空缺太久难免不便,容易生事,兵部掌管之事又牵连皇城禁宫安全,所以朕愁心不已,特意叫了右相与之相商。”
等了有一会儿也没等到某人的理应顺势问话,不免略为尴尬的右相又咳嗽了两声,继续自说自答道:“可是此人的官职太低,在朝中声望不高,要是无人推举…”
“朕也是这般想的。”皇帝含笑附和她,转口却故作苦恼的模样。
帝渚听到那‘特意’二字时眼角就控制不住的抽动两下,遂抬眼瞥向右相,见那个老狐狸仍是悠闲的抚着胡子,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他算是明白了,与秉性耿直,不喜弯弯绕绕的帝渚就不合意与她多扯闲话,不如直接开门见山,省的弄得双方尴尬难看,不好下台。
与其说是寒夜受风中邪,不如说是被她的一番恐吓威胁吓到了,但皇帝此言似有心偏颇她之意,因此帝渚听后眼帘低垂,遮住了眼里起伏情绪,口气状似关心。
但她身在朝堂,又怎可能一直安忧无事,独身自好呢?
话说到这里,就算帝渚是个傻子都明白了。
一双犀利眼珠丝毫不显年迈的浑浊,皱纹堆积的眼角荡出层层波纹,不觉慈祥,反觉狡诈油滑。
前后无路的情况下,偏偏推她入悬崖的两人还站在了崖边,煞有介事的讨论她怎会不小心的坠入深渊,此刻便像是听了个极为不可理喻的大笑话。
她抿了抿唇,默默看了看对面一唱一和,配合默契的老少两人,看了半刻后,突然很想仰天大笑,然后提脚就走!
“老夫私以为,尚书台的下参事白阙秉性公正,刚烈不阿,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点了点头道:“识得,兵部侍郎,左相的得意门生,据说还是左相的好女婿。”
“既是如此,那就该让人在家中好生修养,莫要太过操劳了。”
差不多已是理清当下思绪的帝渚冷眼看他,声色不变:“那右公觉得谁人更合适?”
这话便是拿来哄三岁小孩都觉可笑,何况在场众人哪一个不是八瓣玲珑心的人精,怎会听不出其中暗意显然!
“不错,就是他。”皇帝笑眯眯道,“今早上朝朕才得知方侍郎昨晚不知为何大病一场,竟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朕放心不下,便叫了御医入府去看,说是寒夜受风中邪,怕是这段时日都要在府养病不得出了。”
难怪皇帝这次会偏颇维护她,原来是想让她当了出头鸟,把他们看中的人送上兵部侍郎这个位置,到时朝中便又能多一个他们的掌权心腹!
于是,帝渚抬眼,迎面看向前方射来的两道投来期盼的精亮视线,冷冷道:“这个人,臣来推举。”
,笑道,“皇姐,说起来你回朝快有半年了,朝中的人你可都认清楚了?可识得方寸山此人?”
今后朝堂这个大浑水,她是不想进也得进了。
只要有她出声提名此人,就算左相再不满意这个结果,也不可能当庭损了她的面子,只得忍气吞声的吃下这个结果。
林川身为她的下属,他犯下的一应祸事她这个做主帅的就该全权担着,正是因此她昨日知道林川带着人出去闹事时,才会那般大为恼怒。
帝渚的‘主动’请命推举的识相举动,令两只老狐狸都极为满意。
话都说到了这里,就算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她怎么也得给他们几分面子,顺着讲下去圆了他们的场子。
果然,她话刚落,右相就含笑接道:“皇上觉得廷尉大夫刘琦不错,可老夫认为此人心机不纯,急功切利,不适担任公无偏心的侍郎一职。”
明白归了明白,可惜她无权反对。
帝渚低低冷笑一声,沉声反问道:“兵部侍郎一位当然不可长时无人,不知皇上与右相商议之后,觉得谁合适这个职位呢?”
方寸山就是昨日那个差点被松子咬断一只手臂,又被她放狠话威胁的倒霉蛋。见这两人迂回绕路的终于说回正事,帝渚眼光微闪,嘴角极微的勾起。
正值热浪汹涌的节气,又怎会受寒夜受风?
时至今日,她才知右相竟是已经成为了皇上身边的心腹大臣,两人正是合伙从她身上打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