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礼盯着电脑屏幕,闷声吐出个“嗯”字。
何霜一边抬手敲键盘一边道:“从这边去舟口镇,如果不符合暗门判定标准,我们就过不去。但从舟口镇来这边,不符合暗门判定标准的人或物品会直接被扣下来。比如之前的船和其他人。”
“是。”
“为什么一道暗门有两套通行法则呢?奇怪。暗门附近是不是有守门人——或者根本不是人?”何霜越想越惊悚,脑中发散想到许多,想象天马行空,验证却需要脚踏实地。她一边想可能性,一边想落地执行,思维早已飘散,表格里一行字敲完,她的手指仍悬停放在键盘上,半晌没收回来。
直到发现徐元礼凝视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何霜也看向自己的手指,道:“好奇我怎么打出来的字?”
徐元礼眨眨眼以示肯定。
“想学吗?”
徐元礼转眼看她,何霜发现他有一双狗狗眼,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只偶尔会在她面前露出这一面,想到这里,何霜心里不自觉变得柔软,禁不住伸手轻抚他的脸,沿着脸侧的曲线,指尖来回勾勒,她知道这样能让他痒,能让他眼睛里出现“委屈”,她喜欢他的“委屈”。
“上次没查到郭先生的信息,因为不算他的亲属。现在你过来了,毕竟是你的曾曾外祖父,要不要——”
徐元礼捉住她的手,按住,道:“我也不算他的亲属。”
“啊?”
“去舟口镇之前,郭先生已经成亲,育有一儿两女。”徐元礼语调冷静地说。
何霜露出惊愕表情。“那他和那位蒋小姐?”
“郭先生日记记载说是,”徐元礼顿了顿,“婚外情。”
何霜震惊情绪更多,心知那个时代婚外情不算大事,所以即便震惊,她也没有对此发表什么评价。只是郭先生在镇上一向是个伟光正的人,却没想到私德竟也有缺。
“不对,”何霜从徐元礼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你们舟口镇对婚外情、三妻四妾是不是看得很平常?”
“为何这样说?”
“因为我们这边奉行一夫一妻制,重婚犯法,以及婚外情、出轨、劈腿,都是很糟糕的行径。”为了强调自己的观点,何霜还特地补充了一句,“非常糟糕。”
在何霜的注视下,徐元礼神情未见有多少变化。“舟口镇自划入方外,风土人情变了许多,加之人口锐减,一夫一妻已属难得,即便是镇上最富有的元家,也不敢三妻四妾。所以,婚外情在镇上很少见。”
“说到底,你们一夫一妻是为了繁衍后代,所以按均分配。”
“最初或许是,”眼见何霜脸上浮现出不认同的意味,徐元礼不想她误会,耐心解释道,“慢慢便不是那样了。郭先生来镇上住过一段时日后曾表示,舟口镇人已独立发展出一套处世哲学,彼时方外流行女子解放,都只是在特定阶级,尚未延伸到普通百姓,舟口镇却已率先实现了这一解放。好比我母亲,她可以自由选择做一名大夫,凭本事赢得声望,同男子享受同样的礼待。”
“可是像你母亲那样的,在舟口镇,明明很少。我说一个最简单的观察,你们镇上老先生那一派也好、镇长那一派也罢,是不是都是男子?”
“是。”
“这不就得了。”何霜道,“你们镇德高望重有权有势的都是男人,单从这点来说,女子就没有和男子享受相同待遇。”
“这点,郭先生手记里也有记载。”徐元礼不疾不徐地说,“因划入方外无法商贸自由的缘故,舟口镇尚停留在农耕时代,女子选择范围很小。比如你见过的曼曼,她在农事上强过男子,然而举镇上下,曼曼这样的女子只有一个,并非镇上不许女子务农,实是力所不迨。至于权势一说,缘由相同,我母亲几次三番受邀参加论道,她统统回绝,足可见得并不是镇上不许女子参议大事。权力总和政治、经济利益相关联,舟口镇就这一点地方,弄权,施展不开。”
何霜被他眼中的诚恳打动,顿觉自己主动挑起的这番辩论充满着审视意味。其实在舟口镇住这许多天,她也深深感觉到,数百年来,天灾加人祸的双重夹击下,舟口镇人的处世哲学确实和外边大有不同,可惜她不是社会学者,都靠直觉去体悟这不同,没法上升到方法论层面归纳总结。
怕徐元礼误会自己对舟口镇的感情,何霜很快说:“看来还是得在镇上住更长时间,你再多跟我介绍,带我多认识些人,我才会更了解那里啊。”
徐元礼点点头没说话,清澈的眼睛弯了弯,十分迷人。
“回到我们刚开始的议题,郭先生。”何霜注意力重回电脑,“我知道你不想以他后人的身份在这边做什么,但我们得知道他的情况,尤其是1922年之后的情况。”
徐元礼眉头微皱,似在思考。
何霜伸手去捋他眉头,道:“放心,我想想别的办法,不打扰他在这边的后人。我们只是需要弄清楚,当年他有没有回来这边而已。”
徐元礼再次凌空捉住她的手,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