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年前舟口镇发生天灾,天灾之前的舟口镇和天灾之后的舟口镇也不是同一个舟口镇。为什么天灾可以替舟口镇做选择,舟口镇人自己反而不可以呢?”事先准备的答案前面已全数讲完,对蒋大夫的“追击”,何霜只能随机应变。
“就如你所说,选择交给镇上百姓。”蒋大夫不疾不徐道,“说回到何姑娘自己,老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方才说那许多大义,听着实在无私,我行医这么久,见多了久病床前事,从不信世上真有无私之人。我且问何姑娘,你又是替镇上人涉险、又是匡救舟口镇命运,悉心冒险做这一切,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问题十分尖锐,提前堵死了她的“大义”,何霜一下被问住,凝注在蒋大夫身上的目光稍稍偏移,往天井方向。
不料这一移,何霜瞬间吓一大跳。
围观人数多了七八倍不止,各个都在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何霜被这一道道迫人的目光看得心思恍惚,差点走神,还好徐元礼身材高挑,她一下子在人群中捕捉到他的视线。
凭着一点点的心意相通,她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一种信任,他在说“我相信你可以”。何霜须臾间被这信任鼓舞,于是收回流落在外的目光,郑重转回到蒋大夫脸上。
“《诗经》里有一首古老的情诗,是这么说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霜抑扬顿挫地念t出这首诗,脸上不自觉流露出舒展的微笑,“这首诗说的是男子仰慕女子,想要追求。在我们那边,不止男子可以追求女子,女子同样可以大方主动地追求男子。好比我,我之所以喜欢舟口镇、想要留在舟口镇,还因为我倾慕一位男子,我在想和他在一起,正在追求他。”
何霜这话说完,蒋大夫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这丝不自然就像一道bug,瞬间被何霜锁定。她趁势而下,道:“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我也索性坦诚告诉您,我倾慕的这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蒋大夫您的儿子,徐元礼。”
围观群众终于发出一些窸窣的声音,何霜说了这样大言不惭的话,不敢再回头去人群中找徐元礼,正了正色,面对着蒋大夫的端庄持重,补充道:“不过还请蒋大夫放心,我们那边对女子的教养很进步,家庭与事业可以分开,爱情也不会影响正事。我想帮助舟口镇,是因为真心喜欢这里,我不想见舟口镇百年之后沦为一座废墟,不想见田地荒芜、屋宇废弃。月神将我送到这里,请让我为舟口镇尽点绵薄之力。”
蒋大夫没有再接话,她只是深深地看着何霜,许久没有移开。何霜没有避开这道目光,坦荡迎接,并始终回以微笑。
论道结果没有即时给出,到傍晚,有蒋家后人来徐元家传信,请何霜去镇上吃饭。同时,他也带来了论道的结果,参与者十人都给出了意见,七人同意何霜留下。
徐致这下反应最快,当场发出高呼,连带着东南也被主人的喜悦感染,激动得上蹿下跳。
倒是何霜,听到结果的第一下反应竟是问徐元礼:“这七个人里面,有没有你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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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道之后,何霜终于名正言顺地在舟口镇留了下来。暗门相关的测试仍需要秘密进行。在徐元礼、徐致和蒋斯微的帮助下,何霜拟出一份详细测试表,打算严格记录每一次的测试结果。
第一次测试,何霜和徐元礼试图携带物品,物品毫无悬念被扣留在舟口镇。船刚到这边,两人遭逢一场大雨,淋得全身shi透。
待两人回到民宿,少不得一番热水冲洗。何霜先洗完,裹好浴巾迅速换了徐元礼,按说梅雨季节,她该先吹干头发。无奈空气中满布chaoshi因子,她忽然犯懒,不想用吹风机,漫无目的地在客厅走动,看淅淅沥沥的雨夜,雨声不大,没有洗手间的水大。何霜有一下没一下地继续擦头发,步子在出阳台前拐回来,往洗手间走去。
民宿格局是老式,何霜没有教过徐元礼反锁,她轻易打开了洗手间门。徐元礼大概是洗澡洗得很投入,或是在想别的事情,没注意到门口这点动静。洗手间里灯光暗黄,水汽氤氲不散,坐便区域和淋浴区域虽是干shi分离,仅用一层薄薄的帘子阻隔。
洗手间的水雾比雨夜更迷蒙,还有热气,何霜反手关上门,将擦头发的毛巾随手扔去洗手台,默不作声走去淋浴区。
怕吓到正在洗澡的人,隔着帘子,何霜礼貌问了句:“徐元礼?”
何霜低估了一个习武之人的耳力,从她开门进门开始,徐元礼就知道了她的动静,没出声戳穿,无非是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确实也有些期待她想做什么。
所以听到何霜喊他,他并没像何霜意料中那样吓出什么浮夸动静,而是极为平常地回了她一个字:“嗯。”
何霜顿时知道自己已经提前暴露,“你知道我进来了啊?”
“嗯。”
“知道你还不拦我,是不是——”何霜说话间一把拉开帘子,隔着水雾、水汽、热水,盯着他。
徐元礼稍微侧了侧身,动作很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