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砚知和她兴趣相投,彼此之间相见恨晚,这回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再见,不能亲自告别,实在是一大憾事。
时间不等人,即使方砚知想等着林霜回来亲自和她说离别,可是渡头的轮船一天只有一艘。他们抽出纸笔,给林霜留了一封信,便跟仆从留言告别。
仆从不明所以,将信件安稳收了,疑惑不解地看着夕阳西下,街道上两个渐行渐远的仿佛要融在暖阳之中的人影。
等到林霜从书院旁听归来,一头雾水地接过仆从给她的信后,才意识到今天一整天的惶惶不安到底是何缘故。她看着上面留着的话语,又哭又笑的,惹得身旁的侍女心惊胆战。
轮船按时离开渡头,方砚知站在船板上,看着渡头越变越小,这才有了一点离别的实感。沈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边,看着日垂西山,无限感慨。
他主动牵起了方砚知的手,侧身看向方砚知的眼睛。燃烧着的夕阳余晖未减,落在眸中像是落了一颗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种。
沈舒年没有说话,可是紧握着的手心却表达了他所有不能宣之于口的浓烈的情感。他看着方砚知,无声地向他告白。
别怕离别,有我永远陪着你。
四月, 扬州城。
扬州城郊外早莺争树,新燕啄泥。人们脱下了厚厚的冬衣,穿上轻便舒适的春装来, 争先恐后地想要在四月春光里展现自己的美丽。
城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不声不响地开了一家制墨坊。等到制墨坊初具名声闯入人们视野时, 才有凑热闹的人一脸八卦地跟身边的人说着闲话。
一个看起来痞里痞气满脸麻子的碎嘴子见身边围了一圈的人, 颇感满足地吊着人们胃口,说话玄之又玄, 带着几分欠揍语气道:“我见过这老板, 是个生面孔。”
“这制墨坊老板是个极俊俏的公子哥, 长得是真好看。”
人群中有人嗤之以鼻, 冒出不赞同的话语来:“得了吧,麻子见谁都说好看。上次茶坊老板你也说好看,结果我进去一看,明明就是个面若黑炭的壮汉,跟好看那真是半点沾不上边。”
那人笑着嘲讽, 招呼着其他人随他应和,高声说笑道:“我看麻子这识人的目光,怕是一头猪长得稍微像个人样, 也要被他说好看的吧, 哈哈哈。”
此话一出, 茶楼里顿时哄笑一团。麻子脸见身旁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的话,也是急了起来, 嚷嚷着定要让这不识好赖的没见识的人好好见一见这制墨坊老板的庐山真面目。
看他张牙舞爪地耍赖, 人群再度爆发雷动般的笑声。笑声渐渐停了, 聚集一起的人见没有什么可聊的,便也慢慢散了开来。
麻子脸自觉在一堆人中丢了面子, 往地上愤愤地吐了一口口水,搔了搔头皮,这才带着满肚子不合时宜的怨念,踢踏着早已经破旧的布鞋,晃晃悠悠地离开了茶楼。
他刚走没多久,就有一只纤细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挑开了门帘。茶楼小二顺手将抹布搭在肩上,转过身来,早已经熟记于心的迎客词刚滚到唇齿,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利落地吐出来。
这公子哥看起来弱冠之龄,一身灰色袍服,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可是小二眼尖,一眼便瞧出了他那身衣服用的是昂贵的香云纱的料子。
真正让小二哑然咋舌的是,走进来的这位陌生面孔的公子哥,长得是真好看。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这相貌清俊的公子哥所吸引,这年轻人不但长得好,浑身上下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淡泊从容的气度来,让人不由得心生亲近。
“这……这位客官……”见客人已经落座,小二这才如梦初醒,想起自己的职业本分来,结结巴巴地走上前去打着招呼,“这位客官,你想要点什么?”
这俊秀公子哥闻言,微抬起头,看向身旁话都说不利索的茶楼小厮,似是有些疑惑,面上却未流露丝毫。只听他声音淡淡,柔声细语地道:“半斤今年新制的碧螺春,有劳了。”
听到这样神仙君子一样的人对自己客客气气的道谢,小二只觉头昏脑涨,迷迷瞪瞪地左脚打着右脚地前去备货。
去往仓库的这短短的路上,他还一步三回头地朝那端坐着的公子哥瞧了好几眼,生怕这谪仙一样的人是自己的幻觉,下一秒就要消失眼前。
小二忽而又想起来方才麻子跟其他闲话人整出的那一番闹剧来。
他心中感慨,想着如果这回那麻子脸没看走眼的话,城南新开的那座神秘莫测的制墨坊,里面如同隐士高人般的老板,应当也是长这个样子。
小二暗中赞叹一句,长得是真的好啊。
等小二将包装好的半斤碧螺春交到这年轻人的手里时,那年轻人的面容才像是高兴了一点,由内而外地焕发出温润似玉的光泽,就连眼睛都微微亮了起来。他对着小二道谢,转身便撩起帘幕走了出去。
小二随着他的背影看他走过茶楼,随即被街角的摊贩铺子给遮掩了身形。茶楼再度安静下来,小二百无聊赖地趴在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