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江才是最放不下的那个人,才是她们最该感到抱歉的人。一直被困在过去的人也是他。傅止宜的话说完,对面两人都愣了愣,好似从未设想过这个答案。“我爸,”女生微微垂眼,“从来没有放下过。”“你们对不起他,他对不起我。”“不过看你们的样子,也没想过要去见他吧。”傅止宜点头:“也可以理解。”现在的日子走上正轨,对于过去,她们唯一放不下只有傅止宜。“小宜,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就去见你爸。”温拾青握住她的手。母亲身上总是自带一种柔和光环,周围的一切碰到她的身上都变得温和起来。傅止宜抬眼,盯住她的眼。好一会儿摇了摇头:“妈,你去见不见他都和我没有关系。”“但我知道你们见我是为了什么。你们和慕清予联系,所以想法应该和她差不多吧,觉得我应该改变现在的生活,值得……更好的。”尾调上扬,带着张扬的笑意,满是自嘲。“没用了,事已至此,没任何用处了,如果你们再回来早一点,说不定一切还有转变的余地。”温拾青慢慢说道:“我们听说他再婚了,以为……”“以为他不在乎了是吗?”傅止宜笑了一声,没什么情绪,不想否定任何人也不想讽刺任何人。“他一直没从当年的事中走出来,娶一个他不爱也不爱他的女人大概也只是为了满足他自己。”“到头来什么事情都没改变,却还越陷越深。”顾长蕴坐在一边,放在膝盖的手握成拳:“我们会和他联系的。”温拾青也点头:“我们上一辈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处理好吗?小宜,你不要因为我们而委屈自己。”她的眼里盛满温柔的情绪,用缓慢的、珍爱的眼神望着傅止宜。像是失而复得的宝物。傅止宜愣住了。她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过这样母亲,也好久没有被这样的眼神所凝视。心里密密麻麻泛起疼意。她突然很想扑进温拾青的怀里,抱着她的腰像小时候一样委屈地埋怨她为什么没有早点回来。如果早一点回来,或许一切都还有转机。钱盛美可以早点离开,傅柳也不会要去结婚。她说不要委屈自己。可什么是委屈呢?是因为知道父亲厌恶同性恋,所以对傅柳的告白无动于衷。是无数次想要靠近妥协,却在想起父亲悲伤的眼神时,用力扼制自己翻飞的情绪。是对所有人释怀般说道,这是最好的选择。这些都是委屈吗?傅止宜忍住一瞬间酸涩的情绪。不对,才不是。这么多年都没有觉得一点委屈,却在温拾青温柔的语气中觉得自己受尽了委屈。这是什么心态。像是有了依靠,所以毫不犹豫站过去,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而已。可是事件已经尘埃落定,她难道要去搅个天翻地覆,只因为她委屈吗?
傅止宜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在告诉温拾青,也像是在说服自己。“我不委屈,一切都很好。”迟到一个小时的女生,在坐下不到十分钟之后离开了。温拾青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发呆,久久没有任何动作。顾长蕴等她自己缓了一会儿才靠过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小宜说得对,这么多年,我们最对不起的人,是傅江。”做出这个决定实在艰难。说到底,她们的事本就受着道德的谴责。原想一辈子就这样逃开,但见过傅止宜后才觉得,逃走是最愚蠢的做法。温拾青握紧她的手,缓缓垂眼:“小宜不像小时候一样什么都和我说了。”那种一瞬间恍神、充满浓烈悲伤的眼神,并不是一个没有委屈自己的孩子会有的。顾长蕴轻叹口气:“十六年,缺失的十六年,怎么可能几分钟就消解呢。”“给她点时间吧。”温拾青轻轻嗯了声:“我们尽快去见傅江吧。拖了这么多年,应该结束了的。起码为了小宜,我们也该这样。”傅止宜匆促地迈出会所,站在灯光明亮的繁华街道上恍惚地呼吸着并不新鲜,却足够清冷的空气。夜晚的温度降下来好多。她提着包,站在门口呆愣了好一会儿。等在门口的侍者都没忍住上前询问她是否需要什么帮助。傅止宜摇了摇头,缓步走到一边的花坛坐下了。模样有些失魂落魄。路过好多人忍不住侧目看她。一个漂亮的女生一脸失落地坐在路边,还是在高级的会所旁,这本身就拥有足够的吸引力。更别提她的一身简约却价值不菲的装束。但傅止宜全然没有注意到那些人打量或好奇的眼光。她端坐在花坛角落,看着温拾青和顾长蕴一同出来,又一同离开。接着垂下眼,沉默地发着呆。身边却突然垂下很长的人影,拉长的线条暗淡了她周围的明亮。那道身影停留得太久了。风将她身上的味道送到傅止宜的鼻尖,熟悉的、冷调的,带着一点茉莉味道的香气。终究还是颤了几下眼睫,抬起眼眸。坐在花坛边的女生望过去,垂着额边的碎发被风扬起,凉意随着领口爬满肩颈。遮挡住光线的女人远远站着,手里捏了一条牵引绳,垂下的尽头是停留在她脚边的一只小金毛。吐着舌头蹲坐在她腿侧。一双漆黑圆润的眼睛在两人之间转悠,时不时歪歪脑袋,像是在思考这种时候它要不要出声。四目相对好几秒,傅柳最终抬腿朝她走了过去,隔着半米的距离坐下了。傅止宜垂着眼看那扒拉她裤腿的小金毛:“你养狗了。”“嗯,”傅柳说,“没事做,养只来消遣时间。”小金毛似乎听懂了她的话,跳着过去蹭她的裤腿,不满地哼唧。傅柳弯了弯唇:“挺可爱的。”傅止宜也轻轻扯了下唇角,转过视线没去看她了。轻声说:“我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