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宽慰郡主说:“想是沈少将军有几年不玩了,怕在您跟前露怯,所以先温习一番。”
没想到还真被她歪打正着猜对了。之后郡主再凑人头,沈少将军便应邀了。
本以为到了需要温习的地步,沈少将军必然手生了,不料牌场如战场,沈少将军玩个牌还能玩出横扫千军大杀四方的架势,牌一翻一扔,弯唇一笑便定干坤。
郡主面上云淡风轻,背地里刻苦钻研推算叶子牌的技巧,向沈少将军再下战帖,却屡战屡败。
直到打到忍着呵欠摸牌的时候,郡主终于拿到一手绝世好牌,赢了沈少将军一把。
至于这手好牌是上天动容还是沈少将军动容,就只有沈少将军知道了。
长路漫漫,郡主变着法子找花样,将能玩的博戏全玩了个遍,正经些的乐子也有,譬如一路上,郡主也精进了不少棋艺。
周寺卿大约知道这是郡主最后的狂欢,能成全的便都成全了,睁隻眼闭隻眼,全当看不见这荒唐。
闲时玩归玩,行程当然也没有落下分毫,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走到了深秋,有一日,一场暴雨打乱了他们行路的脚步。
队伍遭遇暴雨的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道旁正是荒山,阴云密布的天,仿佛末日提前来临。
马车顶传来劈里啪啦的雨声,活像要将车顶砸穿,她安抚着担惊受怕的郡主,移开一道车门缝隙去看路况,看见前方沈少将军忽然竖掌,下令所有车马掉头。
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掉头,半天也没转过弯来,沈少将军移开车门登上马车,扬声说了句“弃车撤退”,催促她们下车。
她们起始还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见沈少将军前所未有的严肃,慌慌张张跟着他走了出去。
她要去给郡主打伞,沈少将军站在车边像是没了耐心,解下自己的披氅给郡主兜头罩下,将郡主一把抱了下去,抱上他的马,随后自己也翻身上马,带着郡主扬鞭而出。
听见郡主的惊呼声,她匆匆忙忙也上了一匹马,急急跟上了两人。
使团上下所有人跟着沈少将军飞快撤离,撤出一段路,一阵有别于雨声的潮响在身后惊起,霎时间山鸣地动,水涌土裂。
大家回过头去,看见石流顺着山脊滚滚而下,正爆发在他们本要前往的方向。
她一路后怕地策马追着郡主,等抵达安全地带,看见沈少将军一手勒缰,一手揽着身前的郡主,下令所有人转移向高地。
外面的世界疾风骤雨,天塌地陷,郡主在沈少将军的披氅里安然无恙。
沈少将军将郡主抱下马,单膝屈地弯下身去,拿背脊对住了郡主,说:“上来。”
郡主一脸惊魂未定的怔愣,迟疑着趴上沈少将军的背。
沈少将军从她手里接过雨伞,让郡主自己撑好,背起郡主往高地走。
人命关天,想来沈少将军也只是事急从权,但跟在后头看着这一幕的人似乎都出了片刻的神。
恍惚间像看见一对真正般配的璧人。
她紧跟上两人,看沈少将军一脚脚踩着泥水往山上走去,一手托着郡主的腿弯,一手偶尔抓一把沿路的树干借力上坡。
两人细碎的对话掺着雨声传过来——
“伞往后点,挡我视线了。”
“那你不就淋着雨了吗?”
“公主以为人人都像你金贵,这点雨也叫雨?”
她抬起头,透过白茫茫的雨幕,看见郡主将伞往后挪去。伞遮严实了郡主,沈少将军却完全暴露在了雨里。
郡主捏着一面帕子,手伸出去又顿住,顿住又伸出去,反覆犹豫几次过后,终于擦拭上沈少将军满是雨水的额头。
沈少将军脚下步子一顿,一瞬停滞过后,继续背着郡主一步步往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