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尚未遇见心悦之人,也不曾认真想过要嫁的人是什么模样的小姑娘要为了政局接受这样残忍的命运。
郡主从宫里失魂落魄地回来,明白了圣上真正的用心。
可当年德清公主前往西逻和亲是因大烨积弱,不得不以此维系边关稳定,如今的大烨自有一战之力,圣上在位多年也一直尚武,怎会答应和亲呢?
“那周寺卿呢,奴婢打听来了,护送您去和亲的使臣是鸿胪寺卿周正安,周寺卿也很惋惜大烨秣马厉兵十年,却还要走和亲这一步,咱们有没有可能拉拢他?”她继续劝郡主。
直到那天,西逻王后过世百日之后,一个噩耗再次打碎了郡主好不容易修复好的人生——
她们后知后觉想起,正月初二那日郡主出席宫宴之时,西逻使臣正坐在郡主对面,曾问起宫婢“这是哪位公主”。
她便陪着郡主继续留在宫中,直到二月里惊闻侯爷感染风寒,突发肺病。她们这才知晓此前侯爷没赶上回京过年,并非因差事耽误,而是下渠时被巨石意外砸伤,落下了病根。
,西逻使团当即匆匆离京,宫里人心浮动起来,众人各打起各的算盘。
侯爷的身子日渐好转,郡主也在这个契机下搬回了侯府,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
螳臂当车,还能有什么转机?在大局面前,郡主知道自己总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习惯了,连恨都变得平静。
可惜谁都没能阻止圣意已决。
擦肩而过一眼,郡主气着沈少将军那句自作多情,沈少将军似乎也懒得与郡主多生口舌是非,谁都没有与谁搭腔。
郡主讨厌的人都不在长安了,隻除了大公子身为侯爷嫡子,仍留在侯府。郡主不愿侯爷在儿子与自己之间为难选择,藉口说宫里住着更舒坦,不打算回侯府去。
郡主捧着册封的圣旨枯坐一夜,除了认命别无他选,却还要安慰侯爷,不到真正嫁进西逻,一切都还有转机。
河西、河东和朝廷本是一个稳固的三角,现下河东范氏势大,恐已生不臣之心,又有二皇子这位外甥在京策应,天子必须依靠河西这柄剑去掣肘河东。
半年前,天子张开他的羽翼,为郡主遮风挡雨。半年后,天子亲手将郡主推进了狂风暴雨里。
一夜之间,从前藉以拉拢人心的功臣遗孤成了弃子。
几日后,圣上却召郡主入宫,万般头疼地说,河西是沟通中原和西域的咽喉,也是大烨抵御外敌的屏障,千百年来素是兵家必争之地,与北羯的仗打了三年才歇,若与西逻再来上一个三年,河西如何支撑得住?大烨如何支撑得住?
郡主便是那日在宫里与阔别三年的沈少将军见上了第一面。
侯爷痛心到咳疾再犯,拖着病体去求见圣上,宝嘉公主与圣上大吵一架,幼年与郡主交好的四皇子也恳请圣上三思。
原来沈少将军麾下有一名叫李答风的军医是宝嘉公主的旧识,拥有一双回春妙手。
那日过后,沈少将军启程回河西,侯爷回到长安与郡主团聚,一封休书逐夫人出了侯府,钟家满门男丁被判流放,在流放途中失踪。
贪色的西逻老王或许是这样知道了郡主的存在。
圣上不可能将郡主送去西逻,起先她们都是这么想的。
原来在郡主以为再寻常不过的那天,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命运的齿轮早就悄然转动起来。
而一旦河西与西逻开战,便将无暇他顾,很可能令河东趁虚而入。
宝嘉公主说也许有一个人可以救侯爷,写了一封信去河西。
经由李军医回信中药方的调理,侯爷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
宫宴结束后,圣上也急召沈少将军入宫商议对此事的看法。
可好一阵子过去,请遍了全长安的名医,却始终不见侯爷好转。
再说郡主之前出事的时候,圣上还对郡主说:“我天家的闺女用得着为几句流言便委身下嫁这等小人?不必在意外头说什么,皇伯伯往后自会给你指最好的亲事。”
等待婚服以及和亲仪仗筹备的日子里,郡主不哭不闹,只是整日整日抱膝坐在床榻上。
“沈元策怎么可能帮我?再说我不和亲,他不就要打仗了吗?”当时的郡主根本没去设想这个可能。
西逻向大烨上书请求再续联姻,求娶的人,竟是郡主。
纵然那时朝堂风云变幻,却都与郡主无关,对郡主而言,那只是万千日子里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她劝郡主不要就这么认命,如果圣上的顾虑在河西,沈少将军会不会能够改变局面?
郡主急急忙忙回了侯府,顾不得对大公子的憎恨,从那日起天天在侯爷病榻前侍疾。
如果能得周
郡主准备送些谢礼去河西,想到李军医人在姑臧玄策大营,万一沈少将军听说后小心眼儿,不让麾下帮她,便给沈少将军也硬是送了一份,好堵住他的嘴。
天子不能冒这样的风险,所以要牺牲郡主去成全西面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