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你也去城头参战吧。”姜稚衣轻声说。
“郡主,奴婢要在您身边保护您!”
“可等敌人杀到我们跟前的时候,你在我身边也是白白送命……”
惊蛰看了眼这座城楼,城楼在比城墙更高的地方,尚且安全,她若要阻敌在城楼之外就得出去。
“郡主,奴婢去杀敌!”惊蛰提剑走了出去。
“好。”姜稚衣目送她离开,从袖中取出袖箭,站起身来。
登上城墙的敌军被惊蛰和留守城头的士兵们越杀越少,再没有新的敌军爬上来。
这意味着敌军已经知道,有一处比城墙更方便的通道即将开启。
城门,马上就要破了。
姜稚衣走出城楼,站在漆红的栏杆前迎风而立,望着城下人头攒动的敌军,慢慢举起了手中的袖箭,将箭头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生死与共这四个字,在说出口时似乎只是美好的祝词,遥远的誓言。谁都不会在许誓的那一刻真正想到死亡的样子。
或许到了面临死亡的那一刻,许誓之人便会将这四个字抛之脑后。
可眼下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看见了死亡的模样,看见了,却仍想义无反顾地朝它奔赴而去。
她不会落入敌手。
她不会成为心爱之人所向披靡一路上的软肋和掣肘。
她不会让他和他的玄策军站在城下为她缴械投降。
姜稚衣稳稳地举着袖箭,迎着灿烂的日头闭上眼,感觉到风吹起她的长发,听见城下所有人发出最后悲鸣般的呐喊。
忽然一道沙哑的男声在城墙上响起:“援兵来了——!大家撑住,援兵来了——!”
姜稚衣心头一颤,霍然睁眼,抬首望去。
地平线尽头,一线玄色骑兵浪chao般汹涌而来,赤色旗帜在风中猎猎翻飞,军阵最前方,那人手执长枪衝锋横扫,一路势如破竹。
姜稚衣颤抖着手扶上栏杆,迎着头顶的烈日,一瞬间泪如雨下。
像一潭绝望的死水被注入勃勃生气, 城墙下,众人在这报讯声里喜极而泣, 嘶喊颤抖着, 用尽全身的力气再次抵住了面前的城门。
城门外,玄色军阵如同巨蟒摆尾,锐不可当,转瞬衝溃敌军后翼。
叛军仓皇回头, 如见地狱修罗, 四散溃逃。
叛军主将苍鹰连发号令企图稳住己方军心, 却任凭如何大喊都无济于事。
一座守军五千的城池,他们前后出动了近十万大军围攻,一战又一战久攻不下, 到此一刻, 玄策军赤色旗帜以烈火燎原之势横扫而来, 谁还有一战之力?
城门大开, 杏阳守军睁着血红的眼奔涌而出,带着鏖战数日的愤恨憋屈和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杀气将逃散的敌军一个个斩于刀下。
战场上形势很快成了一边倒,眼看敌军被那一线玄色风卷残云般包围、吞噬, 城楼上,姜稚衣终于颤动着眼睫放下了对准自己脖颈的袖箭,牢牢盯住了一路身先士卒杀到城下的那位少年将军。
玄甲少年长身高踞于战马之上,掌心银枪如龙而出, 一枪刺穿叛军主将苍鹰胸膛, 拧动枪头将人狠狠钉上城墙, 拔起叛军青旗,扬手重重一掷,仰起头朝城楼望来。
对上了那双早已等在那里的泪眼。
城上城下, 遥遥对望一瞬,如历经三生。
元策翻身下马,大步上前。
姜稚衣提起裙摆转头拔足狂奔,顺着登城阶道一路直下,飞奔出城门,穿越过脚下横陈的尸首,张臂一把抱住他坚硬冰冷的铠甲。
元策一手提枪,一手掌在她脑后,将人死死压进怀里。
与她尸山血海里相拥。
姜稚衣涌出眼眶的热泪落上他铠甲,在连流泪都不敢发出声音的七日里第一次放声大哭:“你终于来了——”
元策下颌紧紧压在她发顶,从来意气风发,连杀人都在笑的人声音发颤,骨骼战栗:“……对不起,是我来晚。”
四面杀戮渐渐止息,一声孱弱的嘶鸣响起,一匹战马忽而力竭倒下。
姜稚衣蓦然一惊,抬眼望去。
已然风平浪静的杀戮场里,一匹匹战马轮番卧倒,马上玄策军的骑兵们跟着翻滚下来瘫倒在地,仰面躺在尸堆上,对着头顶的烈阳疲惫地闭上了眼。
元策松开姜稚衣,上下看她:“受伤没有?”
姜稚衣抬起头,这才发现他眼底血丝遍布,唇色浅淡,也已是疲累到了极点。
“……没有,我好好的,你呢,可有受伤?”
元策摇头,抬起指腹给她擦泪。
一名玄策军士兵上前回报:“少将军,西城门敌军已尽数歼灭!”
元策给姜稚衣擦完泪,回头看了眼身后一众将士,缓缓开口:“所有人,进城休整,等待后续援军抵达——”
下完最后一道令,整个人直直往后倒了下去。
“……元策!”姜稚衣慌乱之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