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算我自作多情。”晏谙知道他脸皮薄,也不戳破,笑着说:“想去禁军也不成问题,只不过朕想着你在都察院磨合了这么久,如今与军中的兄弟们混得熟稔,他们也愿意听你这个指挥使的话,便以为你会更愿意留在都察院。”
“自然愿意的,臣也舍不得都察院的兄弟们。而且既然是皇上的意思,”故岑冲他眨眨眼睛,“臣就好生留在都察院,守着皇上的敕令军。”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至于禁军如今的提督……”晏谙摇了摇头,“要让廉宇接手禁军,还缺一个契机。”
“让臣猜猜,”故岑单手支着脑袋,眯起眼睛隔空虚虚描摹晏谙的轮廓,“这个契机应该很快便要到了吧?”
晏谙却饶有兴致地跟他卖了个关子,“这个契机,最开始并非朕起的头。”
“那总不能是……”故岑瞧着晏谙起身绕过书案,来到自己侧后方,执着他的手在宣纸的空白处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
“东观?”他轻轻念道。
“夜深了,咱们早些歇息。”晏谙附在他耳边道,“一切归于寂静,才方便引这些牛鬼蛇神现身。”
低垂的乱云自夜空中缓缓掠过,薄雾随着夜色无声弥漫开来,直至笼罩整座皇宫。
大约子时刚过,白日里都一向宁静肃穆的皇宫忽然嘈杂混乱,浓烟惊飞了栖在枝头的鸦雀,宫人奔走相告,高声喊人提水救火;另一处,太后被从睡梦中惊醒,披了件氅衣便匆匆忙忙地出来,刚和心腹的嬷嬷交代完,迎面便撞见晏谙亲自赶来,身后还跟着一队禁军。
“母后无事吧?”晏谙关切道,“朕听闻后宫混入了刺客,即刻便带人赶来了。”
“哀家无事,方才被这一番动静惊醒,已叫人将宫中上上下下仔细搜查过一番,并未见到刺客踪影,想来那胆大包天之徒已经逃至别处去了,皇帝不必忧心哀家。”
谈话间,那嬷嬷已经悄声退下了,晏谙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道:“母后莫怕,朕已命禁军挨个搜查宫殿,那刺客插翅难逃,朕今晚会派人守在这里,绝不会有人敢再来惊扰母后。”
太后攥了攥手中的帕子,“难为皇帝一片孝心。”
“夜深霜寒,母后还是先回殿内,莫要受寒了。”
太后深深望了晏谙一眼,到底没多说什么。
太后在殿内忐忑不安地等了许久,方才离开的那个嬷嬷才终于回来,合上殿门便慌慌张张地回禀:“太后,出事了,何良娣不见了!”
无人搜查的偏僻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女子拨开半人高的荒草从,弓身从暗门钻了出去,胡乱拍掉粗布衣上粘上的枯草杆,小腹处早已平坦如初。
天还没有亮,背后的皇宫巍峨地屹立在昏暗中。身后没有追兵,四下静谧,天地间只余下她一个人急促的呼吸声,何馥脸色还有些苍白,迎面的寒风能将她单薄的身体吹透,却在这一刻真实地感受到胸腔里那颗滚烫的心脏正在剧烈跳动。
她用力攥紧随身带着的包袱,抑制住双手的颤抖,踉踉跄跄,深一脚浅一脚地踏上前方未知的坦途,没有回头。
旷野无声,荒风低鸣。
天欲晓
“好端端的,宫中怎会混入刺客,还惊扰了太后,你们禁军就是这般负责宫中巡防的吗?!”晏谙厉声斥道。
“皇上息怒!”禁军提督脸色煞白地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幸而昨夜无人出事,否则出了这般大的岔子,别说提督这个职位,禁军连脑袋都保不住。
“息怒?你叫朕如何息怒,那么多人去追,都没能抓住刺客,禁军松懈至此,能让刺客堂而皇之地来,众目睽睽地逃,”晏谙冷笑了一声,禁军提督心里一阵阵发毛,便听得书案被砸的哐当一声巨响,“你是想让朕从今以后、夜夜不得安寝吗?!”
外间候着的魏兴听着传出来的斥责声,面上不动声色,实则掌心一片chaoshi粘腻,尽是冷汗。与贴身服侍了几十年的瑞昌帝不同,晏谙甚少与他交谈,这位新帝的性子他至今捉摸不透。
按照谋划,昨夜应该只有东观殿失火这一桩才对,如今他这边事已成,太后那里却出了乱子,这无故冒出的刺客不知是出自哪一方的手笔,却偏生和东观殿撞在了一起……魏兴越想越不对劲,急欲找孔令行问个清楚,怎奈为着搜捕刺客,晏谙已经下令封了宫,眼下是半点讯息都传不出去。
送走了灰头土脸的提督,便听得晏谙唤自己的声音,魏兴心知躲不过,用力掐了掐掌心,心一横进去了。
晏谙阖眸斜倚在椅子上,单手支着脑袋,魏兴进来时弄出了些动静,但晏谙恍若未闻。
踌躇片刻,魏兴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皇上昨夜没有睡好,想来累了吧?奴才……服侍您到后头小憩片刻可好?”
“刺客没有抓到,太后受惊、凤体欠妥,东观殿一把火烧毁了父皇生前最后一道诏书,”晏谙没有睁眼,悠悠地道,“朕如何安眠?”
听到“东观殿”三个字时,魏兴只觉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