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素掐灭烟头,兀自笑出了声。她终究要承认,她是害怕的,爱与恐惧,如影随形。
你对得起因你而死的我吗
宋归宜朦胧中睁开眼,头疼得厉害,像是在有个电钻在里面打孔。紧接着是冷,冷得手脚都僵了,牙齿打颤,呼吸都变得困难。他下意识想张嘴呼吸,却发现嘴上贴着胶布,手腕脚腕上也没放过。到这时他才慢慢回想起怎么得罪了一个杀人犯。他不由得苦笑,要是自己真的栽在这事上,墓志铭上就该写“此人死于自信过头,身高 186,却被一 163 女性撂倒”
邓娟没有立刻杀他,而是把他冷藏在冰柜里,并不是手下留情,更近于找个乐子。她已经杀了三个人,俨然是个熟练工了。她也该享受猎物挣扎的乐趣了。
一般家用冰柜的最低温在零下十八到零下二十四度,这种低温是致命的,成年人基本只能维持十五到二十分钟的清醒。核心体温降到三十五时,就会休克。
宋归宜明白自己的时间会更少些。因为冰柜几乎是密封的,空气稀薄,他还穿着短袖,头上在流血。左眼微微发痒,他用绑着的手背蹭了蹭,才发现是血。血不知何时从额头流到眼睛上,沾在睫毛上,干透了,扑簌簌落下来一些血的渣子。
手腕绑在一起,但手指尚且能活动,他小心翼翼撕下了嘴上的胶布。呼吸稍稍通畅些了,他试着呼叫,但冰柜里的回音立刻嘲弄了他。这是个隔音很好的藏尸处。
平时宋归宜要挣脱手腕上的胶带是很轻易的事,中间留有空隙,两臂反转就可以绷断。可是冰柜里太狭窄,只正正好好塞进去他一个人,手肘稍微抬起就碰到内壁,完全无从使力。他倒不由得佩服起邓娟了,竟然能把他完整地塞进来,平日里想必是个收纳高手。
他自顾自想笑,嘴唇却麻木了。他至少在冰柜里待了十分钟,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他勉强着用牙想咬开胶布,但下颚用不上力,整个人不止地打寒颤。奄奄一息时他想起脑袋上的那一下是挨了酒瓶砸,兴许还有些碎玻璃渣留在头发里。伸手在发缝间摸索,沾着血的头发硬得丝丝缕缕的。不时会摸到头顶的伤口,太冷了,连痛觉也是木的,摸到伤口上的血痂,也不过麻麻的钝痛。终于摸到了一个细细小小的硬物,他捏在手里,眼前却是一黑,短暂得失去了意识。
神智飘散在风里,眼前影影绰绰亮着光。这场景太熟悉了,他体验过一次了。车祸,撞击,水,玻璃,他在副驾驶座上醒过来,安全带勒伤他的肩膀,水没过胸口,蔡照在驾驶位抬起头,质问他,“你就要这么随便死了吗?那你对得起因你而死的我吗?”
宋归宜猛然惊醒,他还在冰柜里,手里捏着片碎玻璃。他把冻僵的手指含在嘴里舔shi,稍微恢复了些灵活度,他艰难地割断了手上的胶带,然后是双腿。手指在衣服下摆上擦干时,已经没有知觉了。
宋归宜两手撑住冰柜内壁,试着站起来,肩膀顶住冰柜门撞了一下,锁扣和锁发出撞击声,柜门纹丝不动。这锁显然是撞不开的,要逃出去是不可能的,只能先让冰柜断电。他在冰柜里艰难地换了个姿势,腿向左伸,屁股则向右挪,两手一左一右抵住内壁,开始用力摇晃。四五下之后,冰柜开始晃动,他抓紧机会用力一撞,冰柜就横着倒了下去。冰柜里的灯一暗,是外面的插头松了。
宋归宜松一口气,又短暂地失去了意识。再清醒时,背上薄薄地铺了一层汗,断电后的冰柜变得闷热不堪。好在滚落时冰柜的门上撞开了一条缝,十页纸的厚度,手指也插不进去,但新鲜的空气吹了进来。宋归宜抬头,把鼻子贴到那条缝隙上,艰难地呼吸着。吸气,吐气,口鼻并用,大口喘息。氧气成了他最珍惜的东西,一天以前绝不会料想到。
喘息了几分钟后,他嗅到了空气里弥漫的煤气味道。
邓娟果然留有后手,她开了煤气。煤气浓度达到爆炸的点需要一两小时,而关在冰柜里渴死到尸体发臭至少需要三四天。宋归宜此刻倒觉得毁尸灭迹是人道主义关怀了。比起在冰柜里饿死或是死于窒息,煤气爆炸轰上天至少干净利落。邓娟应该是想毁尸灭迹,让事情看着像是意外。不过爆炸时,冰柜会充当保险柜,基本保证他能有个全尸。
就这样结束了吗?虽有不甘,但他也算是努力过了。临到此刻,他反而心平气和起来,兴许还有淡淡的遗憾,对家人和朋友皆是。
今天早上出来得急,没有好好吃早饭,被母亲念叨了,很不耐烦。早知道会这样收场,告诉该乖乖吃饭;见邓娟前找沈若墨确认了些情况,却没有好好道别,早知道给告诉凶手是谁,现在也不至于让邓娟逃之夭夭。
还有黎素,如果不吵架的话,他们现在会不会正吃着零食,窝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电视剧。再多的不情愿也好,他还是不得不承认,此刻他想再见她一面。
第三次失去意识后,宋归宜已经无所谓,生与死听天由命罢了。他艰难地睁开眼,恍惚中以为天亮了,因为冰柜外亮得出奇,光从缝隙中漏进来。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是灯开着。有人进来。来的自然不是邓娟,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