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她,无法挣脱世俗,却也无法释怀,所以才会被她的出席彻底击穿。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他可以狼狈,他可以烂掉,却不想被她这样用陌生的眼神来目送他的殉葬。
方羡自然发现了他不断抖动的手,杯子里不断晃动的酒红色ye体和铺天盖地的朱红色的婚礼装饰一样令人作呕。这样强烈的视觉没能让他沾上一点喜庆,他只觉得冷,遏制不住打寒战的身体反应,像是身处零下没有暖气的房子里,最后一扇保暖的窗户也被人砸破,呼拉拉地不停漏着风和雪。
恍惚间,方羡终于想起他为什么从一开始见到宴席的布景就感到不适,这样纯净的红色,完全符合他想象中母亲死亡时候的鲜血淋漓。
而他现在何尝不是在这样一片高饱和度的红色里,出卖自己的婚姻,献祭自己的灵魂。
一遍又一遍地去想母亲,方羡终于强迫自己收回了视线,换了另一只手端着手上的酒杯,无视依然颤抖的手,唇上扬起训练过无数次的笑容,坚定地举起杯子,继续履行他工具人的使命:“感谢诸位的到来。”
就此,尘埃落定,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不会再有他们期待的那种戏码。
“订婚快乐!”祝福的声音像礼花一样散开,两个主人公得体地笑着,入戏地融入这句祝福。
玻璃杯碰撞的声音和方羡心底心碎的声音交织混响,在方羡领着童一瑶离开这桌之后,他迅速解开了领口的扣子,像是突然被上涌的发热的酒意困扰,呼吸不畅。
只有他自己知道,原来难过真的会影响呼吸的频率。
童一瑶打探的目光在身旁的男人脸上转了又转,方羡的脸上丝毫不见酒后的酡红,反而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
她凑在他身边低声开口,声音混着明晃晃的狭促:“真是可怜,我看你都快把杯子捏碎了。”
“是你请她来的?”方羡目眦欲裂,刀一样的视线刮过童一瑶明艳的脸。
童一瑶一副他拿她无可奈何的得意表情,一双无辜的圆眼流出媚意:“是啊,我不也遭报应了嘛?她还带了我前男友呢!”
“疯子。”方羡果然没有错看童一瑶,她身上竖起来的全是有毒的刺。
方羡又不是瞎子,郭彦今早就是对童一瑶而言无足轻重的人,但想到那对凑在一起的男女,他手上的酒水又开始晃荡起来。他克制着自己的眼睛避开某一个方向,脚底的火窜得老高,烫得他一颗心稀巴烂。
方羡一秒钟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可已经花费了这么大代价的戏剧却必须得演完全套。他努力将脸色平复回往常的模样,开口的声音却克制不住地透着一丝泣血的疯狂:“下一桌!”
50
回程的路上,是郭彦今开的车,他今天特地没有喝酒,就是怕周茉情绪失控喝得烂醉。
结果出乎意料,周茉这一天面上都表现得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参加无足轻重的人的婚宴。可就是这样的平静才是真正的反常,这说明她一点点真实情绪都没有外泄,方羡在她心底的位置非常之重,需要用这样厚的面具来伪装自己。
郭彦今没有错过周茉因过度用力而发紫的手背和被掐得布满指甲印的手心,他的眉心忍不住打结,一边开车一边分神关注副驾驶的周茉的情绪。
郭彦今频频转头的关注视线太过明显,周茉的脸上染上了一点点酒后的薄红,她漫不经心地支着胳膊看向窗外:“阿今,专心开车,我不想明天的本地新闻是《女子离开前男友订婚宴后想不开发生车祸》”
“好。”郭彦今只好将视线专心投注回路况上。
午后的太阳毒辣又不给情面地扇在他们脸上,周茉找出自己的太阳眼镜递给郭彦今让他戴上,又顺势点开了车内的音乐,拉开遮光板闭上眼睛假寐。
“能不能蒙上眼睛 就可以不伤心
能不能脱下面具 还可以很狠心
如果不是遇见你 我不可能相信
生命有一种一定 一定要爱下去
爱可以相知相许 相依为命
却听天由命
”
明明遮光板挡掉了大部分阳光,周茉却还是困扰地伸手捂住了眼睛。不久后,泪水一点点地从指缝里渗出来。
周茉没有和郭彦今提改变主意参加订婚宴的原因,只问他愿不愿意,还主动提及婚宴很可能会有很多他的旧识。
郭彦今沉默地盯着看了她很久,一反常态地一句话也没多问,就干脆地答应下来。
实际上周茉并不那么清楚她非要参加的原因,所以她十分感激郭彦今没有多问。她不是不能一个人参加婚宴,但人在无助的时候总是趋于攥着另一个人的手。
周茉改变主意的起因很简单,在宴席的前几天,她因为门口外卖丢失的事情查了一次监控。许是好奇心作祟,又许是冥冥中有神秘力量指引,她莫名其妙就翻回了方羡在门口那天的监控。
隔着电子屏幕和时间差,周茉拥有了上帝视角,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