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烟景自觉地端起药碗,先抿了一小口,那药汁黑得发紫,像染有血色一般,今天的药虽看起来恶心,但喝起来却很清甜适口,还有股淡淡的梅花香味,像喝梅花茶一般,想必是添了梅花入药。
烟景笑道:“缀儿,你又来婆婆妈妈的了,我都好久没出去了,好不容易好了,你还想闷死我不成。”
外面的雪已经晴了,但地上的积雪还是有些厚,烟景的马车在雪地上慢悠悠地行驶着,她掀开了帘子往外瞧着,现今雪灾闹得凶,街上搭了好几个窝棚让灾民容身,这些灾民都冻得酱紫,衣着单薄缩成一团,让人看了怪可怜见的。
缀儿见小姐醒来,便将药轻轻放在海棠式的床头小几上。她是烟景的贴身丫鬟,比烟景年长几岁,自幼便陪着一同长大的,因此比旁的丫鬟格外亲近些。此时看小姐气色好了不少,脸上原本挂着的淡淡愁容也疏散了去。
见小姐不听,缀儿口中埋怨道:“小姐的病才刚好,又偏来招她出去,哪有这样不懂事的,若是又受了寒,便都在你们身上。”但还是不得不听了烟景的话去备好车马出门。
“小姐,你醒了?”
烟景平静地对缀儿道:“缀儿,你去叫车夫过来将那对母女抱进车里,快去!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喝完药又静坐了好一会儿,药效开始作用了,此时头中的眩晕感已经没有了,身体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很是惬意舒适。
烟景翻开被子走下床来,已经在这床上躺了好些天了,实在是闷坏了,只怪这副身子不争气,老是连累了她吃药受苦。
烟景丝毫不惧,怒视着他们,“我还就告诉你这事本小姐管定了!”
那两个人放开了那对母女,不怀好意地朝她走了过来,狞笑道:“那就别怪爷们不客气了,就你身上这身狐皮大袄,可值几十两银子呢,够爷们好酒好肉吃喝几顿了。”
“小姐,嬷嬷说你的病已经大好了,再喝完这碗药休息一下就不碍事了。”缀儿见她要下床,忙把药端到她跟前,“趁热喝了吧,要不就凉了。”
街角上有两个冻成雪人一般抱在一起的母女,头顶和身上都落了一层积雪,已经冻得不省人事了,而那两个人竟然在扒她们身上的棉袄。
这个街角四处无人,那两个人壮了贼胆,想着这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一块大肥肉,不要白不要,另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瘦高汉子道:“哟嗬,小姑娘家也敢这么张狂,少多管闲事,小心爷连你一快收拾了!”
十三年倏尔过去,她已经出落成了一个亭亭少女,榻旁的青花三足熏炉轻烟袅袅,因在被子里捂得久了,面上泛了些红晕,更添了几分俏丽明艳之姿。
那两个贼人眼睛对视了一下,朝她们扑了上来。
烟景从马车上下来,向前跑了十几米,对着街角那两个为非作歹的人喝道:“住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快放开她们!”
马车转过街角的时候,烟景忽然叫道:“停车!”
缀儿赶紧撒腿就跑,边跑边大声喊道:“来人啊,抓贼啦!快来人啊!”
那两个人回过头来,见不过个娇小的姑娘,脸上还戴着块面纱,虽穿着锦衣绣袄,也不以为意,那个面色如重枣的中年汉子斜眼看着她道:“你是什么人,要你多管闲事,这两个人已经冻死了,爷们冻得慌,脱了她们的棉袄御寒犯法了吗?”
可巧这时诗荃姐姐的婢女金玉来了,手中拿了一张花笺,烟景阅过,是诗荃请她去府衙花园赏梅。诗荃姐姐的邀请真来得是时候,这个时节梅花开得这样好,她正想好好儿地赏赏呢。烟景笑着答应了,让金玉回去告诉诗荃姐姐她巳正时刻会到。
烟景看到那小女孩的手指分明在抖动,应当只是晕过去吧,若是让他们脱了棉袄岂不是真的要冻死过去,再看那两个人贼眉鼠眼的样子,一下子便来了气,娇斥道:“放屁,你哪只眼睛看到她们死了,是贼就是贼,改不了老本行,被本小姐撞在眼里就不容许你们再胡作非为,还不快滚得远远的!”
烟景飞快地掏出随身携带的弹弓,包上核桃大的弹丸朝那两人面上射去,不偏不倚正打在那两个贼人的脸上,那两人时顿时捂住脸,痛得龇牙咧嘴,张开手一看都是血,发了狠道:“小兔崽子,你还有这一手,看爷不收拾你!”
缀儿见事不妙,赶紧冲上来挡在小姐身前,“你们想干什么,再过来我要喊人了啊!”
支梅花此刻开的正艳,梅枝倒挂横斜,或立或垂,姿态清朗,别有一番意境,今年香雪园的梅花开的尤其早,她让缀儿从香雪园折了几枝回来插瓶,鼻端隐隐拂过梅花清幽的香味。
缀儿见她又要出去,忙劝道,“现在外面疫气流行,你身子刚好些,这会子出去要是染上时疫,可不知又要折腾成什么样子,小姐,咱还是安安静静的在家里养病吧。”
嬷嬷倒很贴心,知她喜爱梅花的香气,故给她的药调了味。只不过,喝完后似乎觉得舌尖有淡淡的腥味,这倒是从来没有过的,令她感到有些犯恶心,不过总算忍住了没有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