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洛瑶想了想,把折子递给他。
盛玦接过一看,顿时心里一咯噔。
——难得她居然找到了这个,这是自己唯一骂人的一封,前几份好歹还是敷衍无趣的,只有这个折子气着了他,让他没忍住把人好一通臭骂,恨不得亲自去倒拎起那官员,把那官员脑袋里进的水给尽数倒出来。
她怎么会找到这个折子呢?
盛玦突然有点心慌意乱,自己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这么躁乱臭脾气的一面,她要是看了,对自己印象不好该怎么办?
哪怕心里是不安的,但盛玦还是装作冷静地开口问她:“看过了?”
江洛瑶:“嗯。”
盛玦眉尾一跳,有点心虚了。
左右也避不开这个结果了,盛玦只能撕开伪善的面具,把最坏的一面说给她:“本王就是这般坏脾气的人,你知道就好,日后也学着乖一些,不要惹本王生气。”
江洛瑶又没忍住,笑出了声。
盛玦:???
他刚刚破罐子破摔地把暴戾的一面展露给她,想着要是她觉得害怕了,也好提前离自己远一点,当然,他更希望她会克制一下,不那么害怕。
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笑出了声?
盛玦根本没猜到她是这个反应,眼神都有些迷茫了。
他问:“你不觉得本王脾气很臭,很不好惹?”
“脾气很坏吗?”江洛瑶反问他,“我好像记得,王爷前不久才和我说,不要以为您脾气好就欺负您。”
盛玦沉默一瞬,记不起来了。
他迟疑地问:“……是吗?本王说过这种话?”
江洛瑶把嗓音一沉,故作低沉地开口学他当时的模样:“就在王爷准备教我习字的时候,您说‘江洛瑶,你别仗着本王脾气好,就妄图踩着本王去吹嘘你的爹爹’,那时候,可是王爷您自己说的‘脾气好’。”
盛玦:“……”
她在这里学得有模有样,盛玦的脸色却是又臭又黑。
盛玦冷声问她:“那你觉得本王脾气如何。”
这道很不好回答的题给到了江洛瑶,江洛瑶却是沉思起来。
盛玦以为她不敢回答了,正要冷笑一声去讥讽她,却看到她漂亮的眸子认真地看向了自己。
她说:“脾气凌厉些好,王爷位高权重,担当着天下大任,必然要做一个手段狠辣之人,只有这样才能雷厉风行地推令下去,叫百官臣服,叫百姓拜服。”
盛玦一怔,没想到她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他心头一热,正要接话,却又听她开口说了一句。
江洛瑶语气温和下来,好像是叹了口气,以那种闲聊时的轻松态度,说,脾气臭点儿也好,至少不会委屈了己身。
盛玦乐了:“天下谁人能欺负本王?”
有些事情不便说到透彻,江洛瑶只是深重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盛玦收起笑容,突然想到了自己年幼时的那些破事儿,人性之初,并不像现在这般狠厉决绝,正是发生了些什么,才能在诡谲波动之地强势起来,也最终形成了现在说一不二的性子。
好在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上一辈的恩怨已经了了,新的朝堂是新的气象,恶人都已经死绝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守着新的王朝。
这样就很好。
“你懂得倒是挺多。”盛玦又换了一堆折子,一边假装在看,一边假装无意地问她,“你既然知道这些道理,为何不做那狠厉决绝之人?”
江洛瑶想了想,回道:“爹爹说了,我没必要那般苦大仇深,只要侯府没倒台,就无人敢欺负到我头上,如果有谁不长眼欺负人,爹爹说他会一刀把对方劈成两半。”
一脸苦大仇深的盛玦:“……”
他的后背突然就有点凉,怎么回事。
又是岳昌侯,Yin魂不散似的,明明只有自己和江洛瑶独处在书房,这个岳昌侯还总是见缝插针地冒个存在感,叫盛玦烦躁不已,很想把这个人从江洛瑶脑袋里摘出去。
张口闭口就是她爹爹,这里又不是侯府,总是提岳昌侯做什么?
“你怎的心心念念都是你爹爹,看来你们父女感情很好啊。”盛玦咬牙切齿,Yin阳怪气,“你这么听你爹爹的话,为什么却对本王置之不理呢。”
就连叫你来一趟书房都费好大劲儿。
若是岳昌侯叫人,江洛瑶一定会言听计从的吧。
盛玦有点苦闷地撂下笔,觉得就算有江洛瑶陪着,但连夜看折子还是没滋没味了起来。
江洛瑶回答他:“因为爹爹不会让我半夜去耗时间,爹爹只会叮嘱我早些睡,注意休息……”
盛玦:“……”
听出来了,这是怪自己不放她去休息呢。
盛玦烦闷地按了按眉头,摆摆手叫她去歇着吧。
江洛瑶一喜,连忙道谢请辞,临走时,还不忘叮嘱一句——王爷千万不要皱眉,将来生出皱纹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