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忱岸去了一趟观音禅寺,这里是泗城出了名香火最旺,最灵验的地方。
曾经他姊夫傅容与,为了谢音楼给寺庙捐了整整十年善款,供奉了数万盏长明灯。 而从贺南枝患有应激障碍,时而惊梦起,进庙从不拜佛的他开始在这里供奉长明灯。
正午阳光极烈,殿内的空气中絮绕着焚香,如坠仙境。
男人穿着一袭Jing緻工整的墨黑色西装,身形挺拔而陡峭,进来时沾了点儿细碎雪花,被光照映得像是水墨画里浸了一抹霜白,没有多余颜色。
供完香,年迈僧人悄然地退到殿门外。
他未走,而是站在远处不动,沉沉静静地註视着上方彷佛知晓世间的一切苦难的神佛像。
年少时。
父亲曾私下问他,为何不跪?
谢忱岸却觉得即便是跪了,心中执念太深,只会又跪进了红尘。
神佛的悲悯面目清晰印在眼底,他第一次虔诚上香跪拜,所祈求之愿也不敢太多,只求漫天神佛赐福,庇佑吾爱贺南枝生生世世平安。
…
年底到了,持续几日暴雪突袭,横店里的大部分剧组都已经收工。
谢忱岸换了辆低调的黑色卡宴来到贺南枝最后一次客串的剧组,四名西装笔挺的秘书随行,这次的行踪连蓝缨也不知,前方剧组的製片人亲自带路,引他来 到了环境简陋的化妆间。
製片人张简心底疑惑这位身份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为何会亲自给他打通电话,并且要一个小演员丢弃在剧组里的日用品。 却被高额的封口费堵住了嘴,也心知想要扎根在这名利场里,就别碍了贵人的事。
「谢总,这都是贺南枝平常用的东西,她临时请假了一天就没来搬走,说是年后再来拿。」张简指向左侧角落化妆台上的小纸箱,其实也没什么 值钱玩意,就是拍戏时用的而已。
谢忱岸那张素来凉薄淡漠的面容毫无神情变化,全程也沉默寡言。
张简献殷勤去移动纸箱时,他才略抬起手,先一步拿起,袖口处露出的腕骨线条到骨节分明的长指都透出养尊处优的Jing緻感,侧目,声线极低落了过来:“不必 。”
回到思南公馆。
外面的暴雪已经停歇,路灯被压垮了一盏,暖暗的余光照映着回家的路。
谢忱岸径直迈走到客厅的沙发处,将纸箱放下,刚想拆开,视线又看了下冷白指节,便先去洗得干干净净,才重新回来,在明晃晃灯光照映下, 他就像是进行一件神圣的事情,Jing緻的眉目端方虔诚。
贺南枝喝热水用的保温杯是像牙白。
廉价的小玩偶悬挂着小铃铛,稍微一晃,就会发出悦耳声响。
卡通创可贴和剩余不多的感冒药盒,还有本漫画书,以及笔记的薄薄本子。
谢忱岸睫毛如鸦羽低垂,每样东西像是稀世之宝,反覆地看着。
直到他翻起了最后的笔记本,像是随记一些日常有趣的事,字迹远不如她写功课时工整。
第一页。
她写下:「全剧组的小猫小狗都是我的好朋友。」
谢忱岸指骨微顿,冷而漠然的嘴唇勾起了弧度。
继续往下看,又写道:「昨天的宫保鸡丁便当盒好吃,我要让颂哥买一百份给我吃!」
一百份?
她那娇气的小鸟胃,一份便当都不可能吃的完。
谢忱岸又翻了一页:「秃头徐导骂人超级超级凶,除了男主角不骂,所有人都无差别攻击,离他要远点,我这小身板哪里经得住。」
继续翻:
「啊啊啊!!!颂歌竟然把隔壁副导演辛辛苦苦种下的草莓偷给我吃了,我们两个万恶的犯罪团伙!!!晚上拍完戏去水果店买了十斤还给我吃了,我们两个万恶的犯罪团伙!!!晚上拍完戏去水果店买了十斤还给 副导演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他是怎么在毫无证据情况下一下子就把我揪出来的?」
谢忱岸墨色眼底笑意渐浓,安静的气氛下,只有纸张翻页的声响。
贺南枝后面又写下:
「昨晚梦见爸爸妈妈了,突然好想他们,但是我又不想回老宅,近日没戏拍,在宾馆躺尸中,过的索然无趣,我又有了一个新的爱好,希望求观音菩萨 保佑。」
谢忱岸动作又顿住,日期半年前的彩券顺着缝隙滑落了下来。
他没有看错。
贺南枝閒的没事在宾馆做发财梦,还买了不少。
「保佑我下次中奖一百万!」
她倒是半点都不贪心。
窗外夜色彻底浓重,谢忱岸不知不觉已经将笔记本看了一大半,不全是记她的日常,大部分还记着她拍戏角色的台词,几段话,还擅自想改词,可惜导演没给 这位名不经传的小演员半个眼神。
又翻一页时,谢忱岸冰冷僵硬的指骨忽而停了瞬。
在犹如霜白的薄纸上,贺南枝字迹工工整整地写下:「我梦见那人了,他跟别的女人结婚生子了,我